姜玲走了。
她的魂体化作星光般隐匿于虚空,随风飘荡。
等到某个月圆之夜,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她的魂体会慢慢凝实并苏醒意识。
自那时,姜玲已不再是姜玲,而她也将开启崭新的鬼生。
只是希望,她不会变成只会杀戮的恶鬼吧。
杨轩那望向天空的脑袋摆正,左右看了一眼,见任安和袖娘还在凝望天穹,他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姜玲尸首跟前,从尸首腰间摘下一个香袋。
“咦?”
“公子,你不是说不是钱不钱的事,只是喜欢铲奸除恶、乐于助人么?”
袖娘眼含揶揄地看着还保持弯腰的杨轩,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杨轩脸不红气不喘,站直了身子,一把将香袋放进自己的衣兜。
他正色道:“我辈中人,自当持有正义,诸如此类恶事,我自首当其冲。”
他扭头看向任安道:“任兄,以后再有此类案件尽管来找我,以我的衍算之术,效率之快,无人能及。”
“有我在,定给青峰镇一个朗朗乾坤!”
袖娘展颜一笑,拂袖轻捂着红唇。
任安玩味般地笑道:“若没钱,你肯帮忙吗?”
杨轩抬头望了望天:“今天阳光明媚,是个生意兴隆的天气,我继续去摆摊了,你们忙。”
他撒腿就走。
任安伸手按住他的右肩,感到好笑道:“诸如命案和大案,一经结案都是有赏钱的。”
杨轩回头,眸光一亮:“那这个案子也有赏钱?”
任安笑着点头:“若无差错,事关普通人的凶杀案,应该有五百钱的赏钱。”
杨轩面色一喜:“任兄,以后有命案和大案破不了的,尽管来找我!”
“杨兄这个想法不对。”任安微微摇头,“案子不分大小,皆是为了一镇百姓,若碰到小案来找杨兄帮忙,难道杨兄还不愿意帮不成?”
杨轩沉默几息道:“若是大小案件都找我帮忙,那还要你们这些捕快干嘛?”
“噗~”袖娘柔荑般的左手抚着肚子,纤纤右手拂袖捂着半张笑颜。
任安无语,心里好气,但杨兄说得又有道理,让他无言以对。
明明知道杨兄爱钱,但又没办法去反驳,这种感觉好难受。
杨轩笑道:“刚刚是开玩笑的,任兄救我一命,我岂是不懂感恩之人?”
“往后任兄若有事只管告诉我,我一律免费帮你衍算!”
“当然,仅限任兄一人。”
“免费就算了。”任安笑着摇头,“衍算之事我虽不清楚,但肯定也会消耗你的元气。”
“正所谓有付出便有所得,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只求往后真有要事请你衍算,你莫要拒绝就好。”
“怎么可能拒绝!”杨轩一脸正色,“像我这样优秀的人,虽然还在人海里浮沉,但绝对讲义气!”
袖娘听呆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过,这说话一套一套的,又与青峰镇上的风气格格不入,倒是让她对这位公子愈发感兴趣。
任安忍俊不禁道:“你赶紧去摆你的摊,才与你相识八日不到,我发现我要被你带偏了。”
“告辞!”杨轩笑呵呵道,刚走一步,却又是回头,“对了,那五百钱的赏钱……”
任安无奈了:“你我同住一屋,还怕我坑你的赏钱?”
杨轩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问问。告辞!”
“对了!”这会儿却是任安叫住了杨轩,“既已证实杨兄你果真有算命本事,等会儿在张贴此案告示时,我将杨兄你的名讳附上,也算是传扬传扬你的名声,往后你的生意应该就好做了。”
听此一言,杨轩喜不自胜:“多谢任兄,那便麻烦了。”
任安笑着摆摆手,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
……
出了宅院,杨轩仍是一脸的笑意,连步伐之间都尽显欢快。
有了洞察天机的能力,他以为赚钱不难,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容易。
加上刚刚的意外之喜,他现在已经有五两银子了,距离成为武者也不远了。
只要今天再来几桩生意,他就能完成一天由普通人成为武者的壮举。
念此,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愉悦。
“公子。”
倏忽,身后传来轻盈婉转般的呼唤。
杨轩扭头,袖娘面容宛然自宅门莲步而来。
“袖娘不去处理姜玲的后事?”杨轩笑问。
袖娘莞尔道:“刘正还需提审,玲儿的尸首也需仵作进行尸检,案子未结前,没我的事。”
“哦。”杨轩点头。
袖娘上前与杨轩并肩而走,她侧脸问道:“多谢公子的衍算,能让玲儿得以安息,却是不知公子的名讳?”
“杨轩。”
“杨轩?”袖娘轻吟道,转而低语,“轩意为高,高代指天,天又有独尊之意……”
袖娘看向杨轩,眨眼道:“杨公子的心中定然野心不小。”
杨轩眼皮跳了跳。
这娘们不仅有钱,不仅牛逼,文化水平还这么高?
我自己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轩’有这么个意思。
至于独尊什么的,这完全是误会。
“袖娘错了。”杨轩摇头。
袖娘眉眼一眨,略带好奇。
“独尊什么的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我唯一的野心就是安全。”
“安全?”
“就是不死。”
闻言,袖娘低笑道:“杨公子错了。”
杨轩一愣,感到莫名。
袖娘嫣然笑道:“不死,才是最大的野心。”
杨轩默然。
这娘们不一般,说的话竟然让他无力反驳。
恰在此时,袖娘话锋一转:“杨公子吃了吗?”
杨轩眉头一扬:“怎么?”
袖娘伸出柔白手指朝一侧的铺子指了指:“一起去吃些糕点?”
杨轩循着她的手指偏头一望,一股烹饪而来的香味扑鼻。
他咽了咽口水,早上还没吃早饭的他确实有点饿了。
“你请客吗?”
袖娘一脸懵。
她实在是想不到杨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眸光流转:“不该是男人请女人么?”
杨轩摇头:“我不饿。”
袖娘眸中掠过一抹愣色。
你不饿?
那你刚刚咽口水干嘛?
袖娘嘴角隐有一抹笑意,打趣道:“我饿了。”
杨轩晃了晃脑袋:“你饿了你就去吃呗,我要继续去摆摊了,回见!”
看着杨轩挤进人群的背影,袖娘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色的她独自在风中凌乱。
她在青峰镇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拒绝,而且还拒绝得如此果断。
“我还不如一顿糕点钱?”
她秀眉一蹙,陷入了自我怀疑。
倏地,她扑哧一乐,望着人缝中杨轩那最后一缕背影,弯眉一笑:“有意思的男人。”
……
镇东,流云街。
同样的位置,杨轩摆好了摊,悠悠然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掏出衣兜里的钱,点着数。
当数完了钱,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少了三十钱,什么情况?”
杨轩摸着下巴,暗道:“第一次洞察天机用了10钱,这我数得很清楚,那么第二次洞察天机花了20钱……”
“可为什么要花20钱?”
杨轩若有所思,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多洞察几次天机或许才能找到其中的规律了。
可惜,一上午的时间都没有生意。
不过这也正常,他的名声近乎于无,换作是他碰到一个路边算命的,也会把算命的人当作是骗子。
直到正午,一则告示在坊间流传。
与此同时。
“天机公子”这个名号,也在坊间开始慢慢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