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坊。
从西坊门而入,行十步左转进一条巷道,巷道的第一间宅子就是任安的住处。
宅子很小,连后院都没有,只有个前庭加上两间屋子。
如此简陋的宅子根本不符合任安那身为武者兼捕快的身份,但任安几乎是日夜反复地在维护青峰镇的治安,有一日没一日的也不回来住,宅子不宅子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此时的屋中。
杨轩朝沐浴桶倒了最后一壶水,他垂首看了看已过桶身大半的热腾腾的水,稍稍喘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泡个澡真不容易,烧水都要连烧十几壶,也是没谁了。”
他吐了吐槽,转而一脸开心地将买来的锻骨散洒进水中。
仅是一瞬,本来还十分清澈的热水竟迅速地变幻成乳白色。
如此神奇的一幕,让他啧啧称奇。
过了小会,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后,解除衣裤便准备入水。
“锻骨散……”他目光看向乳白色的水,眉宇微微一凝,“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热切想要成为武者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右脚触碰水面,水温刚好合适。
双脚踏进木桶,直感一阵舒爽。
一屁股坐下去,药效也起了作用,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无比的通透。
一个字,爽!
杨轩闭目一脸享受,全身酥麻酥麻的,可谓是爽感十足。
陡然!
有些不对!
杨轩猛然睁眼。
只见他太阳穴青筋暴露,瞪大了眼睛,眸中突现血丝。
痛!
深入骨髓的痛!!
他全身骨骼好似在不受控地分裂重组!!!
……
宅门。
任安一把将门推开,袖娘紧随其后。
将门关上,两人刚走了两步……
“啊——”
一道惨绝人寰般的嚎叫自屋中响彻一方。
街道上的人、妖、鬼同时一怔,莫名其妙地朝宅子的方位瞟了一眼,以为有命案发生,当即各自跑路。
任安和袖娘相视一眼,两人同时脚尖一点,朝屋子的方向冲去。
屋门被猛烈撞开,两人闪身而入。
看到木桶中面目狰狞,犹如心如刀割般的杨轩,任安苦笑道:“还是来迟了一步。”
杨轩望着门前的两人,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但浑身的剧痛好似麻痹了神经,他只能紧咬牙关,根本就无法言语。
他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桶口边沿,强忍着莫大的痛苦。
袖娘眉头紧蹙道:“杨公子既然没练过武,那何必急于成为武者呢?”
闻言,杨轩虽仍是面色狰狞,汗水直流,但内心却咯噔一下。
练武?
练武跟成为武者有什么关系吗?
恰在此时,任安叹道:“没有练过武,没有锻炼过体魄,那就只能凭借意志力来完成锻骨了。”
“相比于自小练武的人,要多承受数倍的痛苦。”
“哎!”
杨轩内心是懵的。
没练过武的人,要多承受数倍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特么……
心态突然有点崩。
这会儿的袖娘又是蹙眉说道:“先练武打磨好身子骨,再用锻骨散突破为武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杨公子如此做法,应该有他的理由。”
杨轩又急又无语。
理由?
我没有,别乱说!
早知道要忍受这么高强度的痛苦,你猜我会不会踏进这水中?
“哎。”任安又叹了口气,“袖娘的话说得是,杨兄定然有他的理由。”
“不过,冒如此大的风险来突破,若万一失败了,不说花个几年时间来康复身体,第二次突破要承受的痛苦将更甚一层。”
“你说杨兄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杨轩的面色痛苦难耐,但内心却是懵逼的。
如若失败,要花几年时间来康复身体?
第二次突破将更加痛苦?
我……
他想骂人,但身体猛然间涌现的刺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穿越来的前几天,基本都是以多看多听少说的准则来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十两银子买锻骨散的事,还是他无意中听到路人的交流从而得知的。
其余的有关修行的事情一概不知。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痛的领悟。
不过。
在这个世界或许成为武者前必须练武、锻炼体魄,他没做到这点就二哈似的准备突破,但他现在不后悔了。
刚刚任安说了,别人都是自小练武的。
如果让他开始练武,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武者?
这个时间他等不起。
他也没有把握以普通人的实力在这个世界能活个几年。
所以,成为武者,势在必行,且越快越好!
不就是凭意志力吗?
虽然我怕鬼,但这是一个现代人的本能。
但怕鬼就不代表没有意志力!
“杨兄!!”
任安忽然惊道。
袖娘的眸中也是泛起担忧之色。
只见杨轩的嘴角和鼻孔皆有鲜血流露,双臂上的皮肤也是渗透出丝丝鲜血,乳白色的药浴渐渐变得猩红。
惨状如斯,诡异可怖。
任安张了张嘴,他很想劝阻杨轩放弃,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从没练过武的杨轩能坚持到现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如果真能坚持到锻骨完成,顺利成为武者,这绝对是一桩壮举。
并不是没有人在没练过武的情况下顺利突破成武者,只是这类人太过少见。
而杨轩这边,脑袋涌现一阵晕眩。
他很想睡,但不敢睡。
他已经预料到,如果在这个时候陷入沉睡,那他的突破就失败了。
事已至此,唯有坚持!
再有。
他莫名其妙的开启一个装逼情节,含泪也要撑到最后。
正所谓成功即装逼,失败则傻逼,他自然选择前者。
可是,这会儿的他,不仅是嘴角和鼻孔,就连双眼和双耳都不停流出一串串鲜红的血液。
“杨兄!”任安面色大变,有些不忍道,“要不放弃吧……”
他和袖娘都是武者,自然体会过其中痛苦。
自小练武的他们,尚且还能咬牙扛过。
但杨兄从没打磨过身子骨,要承受数倍的痛苦,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听到任安的话,杨轩紧咬牙关,努力摆动神经发麻的脑袋看向任安。
他的双齿已是鲜红,布满了腥味十足的鲜血,结合那张狰狞的脸,看起来十分恐怖。
不知哪来的动力,他的嘴角却是掠过一抹自虐般的笑意:“我以前只是一条狗,还是一条每天都要强颜欢笑的狗。”
“纵然我如何努力,如何付出,那道向上的大门也仅仅只是为我打开了一道缝隙。”
“每当我想要打开门的时候,要么有人弯道超车夺门而入,要么有人在门后死死的将门抵住。”
“现如今我找到了开门的方法……”
“我想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