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好困。
自那场意外以后,陈冬生的困意愈发浓重,以至于刚才上课期间半睡半醒,晚上回到宿舍时,他更是一头栽进枕头里,衣服也不脱地躺平。
“对了,忘记吃药了。”
陈冬生吃的是最低廉的镇静剂,只能短暂地让舒缓神经,一直以来,他都是勉强睡一小会儿,然后清醒一整夜。
可今天,当他再次看到那颗微小的药丸时,表现得非常厌恶。
“可恶!为什么非得靠药物!我就不信了……”陈冬生变得异常烦躁,他开始翻箱倒柜,想要找什么东西,这样反反复复,将整个房间翻了底朝天。
本来就是间破宿舍,现在直接被自己翻成垃圾堆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陈冬生脸色铁青,预感到了什么。
“不会吧,我也被感染了?”陈冬生不知是哭是笑:“死了那么多人,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然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的,从失眠开始,他就失忆了。
“听说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陈冬生不傻,他自学了很多关于“精神污染”的知识,所谓睡觉醒不来,其实是指大脑意识的消亡,而肉身会和其他人感染者一样游荡,受污染源支配。
“至少临死之前,让我想起点什么吧。”
比如,他的家人。
带着深深的疲惫,陈冬生合上厚重的眼皮,像个孤独死去的老人。
…………
“无心无心,你是我的无心,我是你的天命,我把心给你,你能再给我一条命吗?”
“不,你骗人,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又走了。”
“傻瓜,爸爸不是来了嘛,看,今天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了?”
“哇!是个活人!”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我能拆开看看吗?”
“当然,他是你的了。”
“咦,怎么回事,他好冷……不,等等,他没有!”
“怎么可能?”
耳边响起撕裂般的怪叫,陈冬生猛地惊醒。
“咦?这是哪儿?”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里是……梦境!?”
粉色的墙纸,到处贴满卡通图画,墙边倚靠着一具具玩偶,横七竖八,大多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像欢迎他来这里一样。
“奇怪,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它们都在看着我。”
陈冬生的额头渗出冷汗,扶着墙,缓慢向前迈进。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
“卧槽!”陈冬生吓了一跳,差点被它绊倒。
低头,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兔子布偶。
“什么鬼,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冬生捻起这只兔子的耳朵,看它有没有反应。
“切,搞了半天是我自己疑神疑鬼。”
发现它没有反应后,陈冬生一把将它扔出,然后,接着向前移动。
一步步,一点点地,来到房间的最深处。
“这是……”
陈冬生看见一个气派的公主床,乳白色的帷帐高高撑起,周围被水晶吊灯所环绕,香气扑鼻,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啪!”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只玩偶,直接打到陈冬生的脸上。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他刚才扔掉的兔子!
“卧槽,这么邪门!”
回过神,周围的玩偶不知何时聚集过来,齐刷刷地挡在陈冬生前面,不想让他靠近。
“你们越是拦着,我就越是想知道床上有什么了。”
陈冬生不顾玩偶们的阻挠,一举掀开帷帐。
“叮铃铃!”
风铃声响起,像是警告来者不要触怒这里的主人,但陈冬生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丝毫不慌,反而想加仓。
他扫了一眼,发现床上的玩偶堆成了山,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玩偶的体积更大,看上去更有威慑力。
“瞪我干嘛,有种杀了我。”陈冬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它们一一抱走,渐渐地,露出底层的洋娃娃。
她身材娇小,肌肤白皙,一身古典的哥特洛丽塔套裙,裙后是长长的蝴蝶结缎带,裙子下面是红白条纹袜,露出可爱的脚丫,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一番……
“咦?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陈冬生回想起了什么,但已经为时已晚。
再回过神时,少女已经站在他面前,一丝不苟地打量着他。
“你,你是今天那个,袭击,不,救我的家伙!”陈冬生支支吾吾地说。
少女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你……算了,看你这么可爱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我,我回去了。”
少女摇了摇头,表示他已经回不去了。
“对哦,我已经死了……”认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陈冬生露出落寞的表情。
少女又摇了摇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是说我没死!?”陈冬生转悲为喜。
少女点头。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是梦吗?我要怎么出去?”
陈冬生的问题太多了,以至于少女不知从何解答,只好拿起一旁的画板,在上面轻轻笔画了一个字:“家”。
“家?这里是你的家?”
少女点头,但又很快摇头,既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冬生本人。
“我明白了,你是说,这里是我和你的家?”
少女满意地笑了,她的笑容稀薄又寒冷,犹如雪地上的一抹浮光,让人感到辛酸。
“你待在这里多久了?”陈冬生试探性地问。
少女稍加思索,然后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我懂了,你是待在这里太久,以至于忘记时间,所以不知道。”
少女再次点头,她发现面前这个少年很懂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所以,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留下。
然而,陈冬生突然说:“呐,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少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走嘛,我带你去外面看看,我叫陈冬生,你呢?”
少女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要知道,她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别人给她取的外号。
她让陈冬生把手伸出来,在他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着:“我叫……”
…………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动静?”
“乌鸦乌鸦,听到请回答,你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
“报告队长,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难道精神监测仪坏了?”
“嘛,我刚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我懂了,精神波动指数太大,将仪器震坏了?”
“不,正相反,精神波动出奇地稳定,稳定得不像一个活人。”
“你是说目标已经死了?也对,受到这种级别的污染,不死才怪。”
“不,目标生命体征完全正常。”
“你说什么!?”女人差点没打翻通讯器。
“是这样的,队长,那个叫陈冬生的小子一切正常,既没有引发一系列异变,也没有痛苦地死去,而且……”
“而且什么?”
“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通讯器的另一端声音颤颤巍巍,既紧张又激动。
“什么声音?”女人小心翼翼地问。
“鼾声,他貌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