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什么啊。”
“这不是我的眼镜啊。”
“我知道,这是凌霜上尉的眼镜,但他们怀疑它有问题,所以需要你将其呈交上来。”
果然……陈冬生暗叹一口气,幸好这只是盗版“真实之镜”,没有魇的存在,给他们也无妨。
“行吧,对了,我听说队长要走了?”陈冬生转而问。
“嘛,联盟的人员是流动的,高级将领前往高级城市,向来如此,凌霜上尉已经破格待在这儿很长一段时间了。”张伯耐心地说,“不过,她走之前还要完成例行的交接工作。”
“交接?”
“说是交接,其实就是上一代对下一代的特殊训练,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陈冬生摩挲下巴,心想:这么急吗?看来那股让凌清霜也忌惮的势力出手了。
“好吧,对了张伯,贡献点什么时候到账?”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今夜以后,毕竟你的材料需城主亲自审核。”
“好。”
…………
夜晚,回荡在大楼周边的汽笛声响起。
凛冬逝去,市民们陆陆续续踏上启程的列车,前往更加富饶的内线城市,只有少数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穷人搭乘不了列车,因为那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等这些市民搬走后,穷人可以暂时移居到他们的住所,享受更高层次的待遇,而城外流浪汉中的少部分,经过精神检测后,允许搬到穷人居住过的烂尾楼,如此循环。
陈冬生像往常那样乘坐透明的玻璃电梯,一点点往上升,将灯火通明的夜景尽收眼底。
相比之前的宁静,这次多了喧嚣与嘈杂。人潮汹涌,霓虹初上,钢铁大厦鳞次栉比,磅礴的电子洪流冲刷着巨型荧幕,荧幕上正播放着一条阖家欢乐的广告,主题是两个字——团圆。
据说,旧世纪有一个叫“春节”的节日,十分喜庆,每逢这个时候都会有盛大的庆贺仪式,家家户户过新年。老实说,这幅场景陈冬生想都不敢想。
他经历过的严冬腊月,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死人,死很多人。这就像上帝对人的一种筛选,能够凭意志力熬过严寒的被认定精神优异,被教会或者联盟收留,熬不过的则比比皆是,那些富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起之前那个奢靡的俱乐部,陈冬生就感到一阵反胃。
陈冬生对着玻璃呼一口热气,热气化作水雾将视野遮挡,再也看不到那些表面上的浮华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站,陈冬生辗转回到自家宿舍。
刚一进门,耳边便响起了智能机器人的声音:
“欢迎回来,我的主人。”
一身女仆装的小爱同学朝他鞠躬。
“?”
“哈哈,怎么样,陈冬生,很周道吧?”杜青林躺在沙发上说。
“滚,你怎么把它变成这副模样了?”陈冬生对杜青林这种特殊癖好不敢苟同。
“害,不过花了点钱而已。”杜青林潇洒地摆手,“咱刚赚一笔,不得好好装扮装扮。”
“装扮……”陈冬生定晴一看,发现宿舍内的装饰和陈列完全改换一新:
原本简约的原木风变成了气派的宫廷风,粉色墙纸、水晶吊灯、皇家花岗岩地板、金银镶嵌的涂料……
更关键的是,墙壁贴满卡通图纸,玩偶横七竖八地摆放在室内各个角落。
“难道……”
陈冬生连忙跑回自己的卧室,瞬间脸一黑——他的单人床不知何时换成巨大的粉红色圆床,上面挂着乳白色帷帐,大大的人偶挤坐在床头,仿佛在微笑。
“草。”陈冬生暗骂一声,飞奔到杜青林跟前。
“都是你干的?”
杜青林呆滞地点头:“是。”
陈冬生气的咬牙:“不是问你,是问你!老爷子!”
室内响起一声怪叫。
“啊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可怪不得老夫。”杜青林朝陈冬生做鬼脸,模样同老爷子如出一辙。
“她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当然是要出来啦。”
“出来?”陈冬生微微耸肩,“不会吧?”
“骗你干什么,放心,她不会伤害杜青林的,只是想和你睡在一起而已。”
“哈?”听了这话,陈冬生那是又羞又躁。
“小子,你可别想歪了哦,公主殿下和你睡一起不过是想加深与你之间的友谊,加强主仆之间的羁绊。”
“主人?”陈冬生越听越糊涂。
“对啊,她是你的主人,你是她的仆从,有什么问题吗?”杜青林歪着脸笑。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不是说好的我是她的宿主吗?”
“对啊,你是她的宿主,但这并不妨碍你做她的仆从啊。”
“?”
“知足吧,少年,你可不是一般的仆从,是我们这些下人的头领哦,嘛,简单说,就是管家。”
管家……陈冬生欲哭无泪,想继续辩解什么,被鬼脸一下驳回。
“记住,你现在的力量是公主殿下给的,没有她,你什么也不是。当然,我并不是说要让你们之间划清界限,只是公主殿下单纯得可怜,很多东西她都不懂,你们的关系不能进展得太快,否则,呵呵……”
鬼脸没给陈冬生回话的机会:“好了,快点睡觉吧,她想你了。”
“?”
陈冬生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重重的眩晕感压迫神经,导致他直接倒地不起。
这是封印物的副作用,一下子转化为浓厚困意涌上心头。
接着,室内鼾声此起彼伏。
…………
“滴答”
有水滴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越来越快,慢慢汇聚成水流,紧接着,水流倾泻而下,浇灌那片贫瘠的旷野——那是陈冬生的心田。
下坠。
在下坠。
不断下坠。
“砰——”
陈冬生啷当落地,迎面拂来清爽的和风,漫天的草屑随风而动,擦过少年略显青涩的脸颊。
有一根草屑调皮地落在他的鼻梁上,这时,一只纤细嫩白的小手伸来,轻轻捻起这根草屑。
转身,闻到好闻的发香——
无心静静地坐在陈冬生身旁,两人肩靠肩,面对面地对视了一秒,近得差点撞到彼此的鼻梁。
“啊!”陈冬生吓了一跳,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后退,而是不敢冒犯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公主殿下。
无心疑惑地歪了歪头,此时的她身着一件清凉的小白裙,陈冬生还是头一回见她穿洛丽塔裙以外的衣服。
“春天到了呢。”无心柔软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卧槽!你在说话!?”
陈冬生一直以为她不能说话,以为她说话就会触发某种可怕的禁忌,比如……将他吃掉。
“别怕,在消化。”无心竖起食指,挡在嘴边做“嘘”状,另一只手捂着小腹,然后不小心呕了一下,小脸迅速涨红。
“怎么了?”陈冬生紧张地咽了口气。
“有了。”她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陈冬生。
“什么有了?”
拜托,公主大人,这话听起来太怪了,万一被那些玩偶误会,我就完蛋了。
“有新的玩具了。”
陈冬生脸上布满黑线:您说话就不能把话说完吗。
“什么新的玩具?是那个婴儿吗?”
无心点了点头。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处于消化状态,可以开口,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开口的,对吗?”
无心继续点头。
“如果开口了会怎么样?”
“吃掉你。”
果然……陈冬生为对方刚才草率的行为后怕不已。
“对了,先前的海洋呢?”陈冬生问。
无心随即抬起右手,轻轻一挥,下一秒风云变幻,灌铅云层响起沉闷的雷鸣,随着雷声越来越大,“轰”地一声爆发,雨水喷涌而出。
那片熟悉的汪洋在雨水的浇灌下显现,原本灰白枯寂的画面泛起色彩,刚才纷飞的草屑回到土里,长出嫩绿的新芽,随即长成一株株春草、一块块绿地、一条条河流……
万物复苏。
陈冬生突然觉得心头一暖。
“这是?”
名为“深渊”的鬼海,不知何时变得清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