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

脚下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峰，上面堆满了森然的骨头，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焰。

山峰之下，无数人匍匐着，高举着双手，似乎在乞求着上天的恩赐。

天上，密布着乌云，伴着一阵阵巨大的雷霆轰鸣之声，乌云的中间缓慢地旋转着，就像一个窟窿一样，血红色的光芒从窟窿中穿过，洒在下面等待着的人群身上。

这些人欢呼着、雀跃着、赞美着！

唯有林肆，昂首立于山巅，直视上天。

透过乌云，他仿佛看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那眼睛也在盯着林肆。

冰冷而又诡异！

……

“咳咳！”

刺痛感混合着一丝丝冰凉之意，让林肆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没思考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又穿越了。

喉咙间传来被异物堵塞的强烈感觉让他极不舒服，忍不住弯下腰来，剧烈地咳嗽着。

看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一些碎沫渣子，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林肆的眉头皱了起来。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丂，林大哥，你真的把那家伙给吃了？”

耳边，秋学明熟悉的声音透着些惶恐。

林肆抬起头来。

身旁，是脸色古怪的秋学明和依旧淡然的苗鹰。

后面，依然是广阔的平台和无垠的虚空。

看来，自己这是又捡了一条命。

果然，自己注定不是一个好人啊，能活千年。

自嘲地笑了笑，林肆站直了身子，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竟然全都好了，除了感觉浑身无力和失血带来的些许眩晕之外，居然一丝伤痕也没有。

平台这边可没有先前那种疗伤绿光，至少林肆已经看到了好几具尸体。

“怎么回事？”

他看向秋学明。

“别！”

只是一个眼神，秋学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侧着身子，语气有些忐忑。

“林大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是真的害怕，很吓人的。”

这家伙，又弄什么妖蛾子。

林肆转而看向苗鹰。

没想到，就连一直冷着脸的苗鹰都没忍住把头转到一边，冰冷的声音微微有了丝起伏。

“你之前吃人了！”

吃人？

我吃人！

林肆只记得之前生死挣扎的时候和人搏命来着，但不至于吃人吧，他又没系统，吃人能有什么好处。

林肆疑惑的眼神中，苗鹰冲着一旁看了眼。

顺着他的目光，林肆看到石板上躺着一具熟悉的尸体。

正是先前差点杀了自己的玄云宗弟子。

只是，这个人的死状很恐怖，眼睛睁地极大，双手紧紧地捂住脖子的位置。

而他的脖子，已经缺失了一大半。

联想到自己先前吐出来的东西，林肆蓦然感觉肚子里升腾起一丝反胃的强烈之感，差点就要吐出来。

不，不能吐。

他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欲望，微微眯着眼睛，朝着周围扫了一眼。

平台上，凡是被他扫视到的人都忍不住躲闪过去，避开他的目光。

林肆忽然笑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吃人的世界。

实力强的人看不起实力弱的人。

而实力弱的又看不起实力更弱的人。

每天死于厮杀的人不知凡几，没有哪一个修炼者敢说自己的手上从来没沾染过鲜血，不过弱肉强食罢了。

但或许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只是杀人而已，而林肆是吃人。

杀人的是恶徒，而吃人的，却是魔鬼。

凡人，怎能同魔鬼争锋！

“哈哈哈哈！”

林肆笑了，笑得十分响亮，笑得十分放肆。

但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

人们有勇气去对抗恶徒，却没有勇气去面对魔鬼，一个吃人的魔鬼。

林肆放声大笑着，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纵使魔鬼又何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的那个梦，或许，那并不是梦。

当年，林肆从那个地方爬出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地狱。

“没事吧！”

一只手搭在林肆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没事。”

擦掉眼角的泪痕，林肆转过头来，笑了笑，“刚刚我都快死了，只想着杀了对方，我哪知道会啃掉他脖子。”

“再说了。”

他顿了下，回头看了看平台上的人群，“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们现在不会随便挑衅我这个锻体境一重的人了。”

“没事就好。”看着林肆清澈的眼神，苗鹰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你刚刚的样子，着实把我们吓到了。”

林肆努力温和的笑了笑，算是把这个事给揭过去了，他接着问道：“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箱子没了，所有的丹药都在里面，更何况，那么严重的伤势，可不是一般的丹药能这么快治疗好的。

听到林肆的问话，苗鹰瞅了一眼蹲在一旁发呆的秋学明，嘴角带起丝弧线。

“问他吧，这个扣扣索索的家伙，这回算是亏大了！”

“我那是亏大了么！”

听出了苗鹰话里的调侃味儿，秋学明立刻脱离了呆滞的状态，猛地跳了起来，悲愤地大喊道，“我那是巨亏、血亏，底裤都给亏没了啊！”

在秋学明的哭诉中，林肆算是搞明白了原委。

原来，秋学明脖子上的项链是他老秋家的祖传之物，算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里面不仅蕴含着灵气，更是老秋家的身份信物。

这是秋学明的底牌，轻易不会动用，本来是打算靠这个在剑墓中搏一搏机缘的。

但先前眼看着林肆状若疯魔地拼死挣扎，秋学明终于没忍住，掀了底牌。

大量的灵气不仅将王师兄等人击溃，更是将林肆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但林肆的伤势太重，灵气使用的太多，整个项链直接碎开了。

秋学明简直欲哭无泪。

“谢谢了！”

林肆拍了拍秋学明的后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在他心中，秋学明其实一直都只是一个利用对象罢了。

但这一刻，林肆黑暗的内心忽然多出来一丝微弱的光芒。

“哎，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秋学明又蹲了下去，哀叹了几声，“别劝我，让我再哭一会儿。”

没开玩笑，秋学明是真的哭了起来，干嚎着，震耳欲聋。

林肆和苗鹰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这家伙，没救了！

就在这时，平台的另一端有了些动静。

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地煞宗的年轻人忽然冲出人群，脸上透着惊惧和惶恐。

他举着一把黑色的剑墓令，用力从中折断，嘴里大声喊着。

“我不玩了，我要退出。”

在年轻人的期待中，伴随着一道冷哼，那道紫袍身影再次出现。

“我的地盘，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话音落，剑气起。

年轻人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