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宏则坐到大木桶内,头上带的铁斗笠,斗笠的顶端是那根黑蜡烛。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根他搬进来的木墩儿。大公鸡蹲在木墩儿上,脚被绳子绑着,免得乱跑乱飞。
大黄狗被拴在木桩旁边,头上绑了一块磨刀石,脖子上戴着桃木做成的项圈,怪模怪样的。
老头坐在木墩前,左右两边,各放着一个桃木做成的折叠架子,身前放着陈远宏的脸盆,里面装满了墨汁。
陈远宏躺在木桶里,对老头子说道,“谭爷爷,给我说说江湖中,怎么区分玄门,巫门,端公,邪术,神术。
这要说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而且也不好分,就算诸子百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样的道理”。
“跟你说一些简单的吧。知道那些跳大神的吧,嗯,大部份都是假的,真会这门法术的人,少之又少,我们称之为通灵,或者是催眠,其实两者相差不大。”
“都是一种强化人的精神意志的秘术。这两种,都能催眠别人,也能催眠自己。
“修为高深的人,可以在自己身上施法,也能在别人身上施法,刀砍火烧,毛发无损,施法过后的三四天,人会萎靡不振,精神欠佳“。
“唐赛儿当初在法场,可能就是用的通灵!”“您老能不能不提唐赛儿了我听到他就哆嗦”。
“这种我们统称为神术,意思是借了别人的力量,其实这完全是自我安慰,这是我们远古祖先们,本身就拥有的能力,我们只是通过自己的潜能把它开发出来了。”
“譬如说有时候山民的孩子或亲人,在野外不小心被重物压身,自己平时根本搬不动。”
“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没有人帮忙的紧急情况下,山民是能搬起重物,把孩子和亲人救出来的,在山里面也不是一两例了,而是有非常多的例子。”
陈远宏点点头,这在后世也有不少例子,这是能说得通的。
“所谓的邪术,暂且这么说吧,这其实是练这门功夫的人和道家人互相叫骂的说辞而已,彼此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应该说更久远的时候,他们算是一个门派,可能后来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互相争执而分开了,彼此就不承认了。”
“分开以来,练这种邪术的人,决不会将内情秘密告诉任何外人,即使把他们千刀万剐,也休想让他们吐露只一个字。”
“这些人终其一生,只传一个有根基的门徒,他们自己本身和他们的徒弟,一辈子不能结婚,不能置产,不能有后代。”
“终其一身只能自己享乐,因此一旦出了意外,道术断绝从此失传,外人永远无法知悉其中奥秘。”
这不就是后世说的大小木经书吗?学了这些,五独里面,鳏、寡、孤、独、残必有一缺,小时候就听过了。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意外死亡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他们犯下了上天不容的罪孽而受到天罚,或者碰上另一种更高深道术的仇家破法被杀。”
“比如传说中的走阴人,他她们是沟通阴阳界的灵媒,传送阴间的信息,因为有些地方或某些人阳气太重,阴司的鬼差无法接近该地方或某人,这就得借重走阴人了。”
“因此,走阴人知道自己在人世间的遭遇和结局,阳世的人想弄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世间是否真有阴阳界?有神仙有鬼怪?真有三十三天和阴曹地府?恐怕只有用儒家“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来搪塞了。”
世间有许多事的确无法用科学和常理来解释,陈远宏接口道,“您是不是会大小木经书,也叫鲁班书,学了这个。”
“鳏、寡、孤、独、残,五独里面必缺一种,老爷子,你是不是没有子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头的脸黑得像锅底,“你小子哪里听来的乱七糟的?你现在还没有涉及到这些,说了你哪里能懂啊?”
“这里面关系复杂的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释清楚的。”
”我只能告诉你,我学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木,木字诀,不叫木经书。”
”你师傅的五行术比我高明,到时候你去问问他,他五种都有涉猎”。
五行术啊,陈远宏心里开始有点明白了,这玩意儿跟五行分不开。
其实这只是他个人的猜测,和真相有十万千里的距离。
子时过后,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室内鸡鸣狗叫,虽然是六月末的天气,山谷中却是寒气袭人。
大风过处偶尔飘出一声狗叫之声,“小子,看来人家不买账啊,今天晚上难过咯”。
在这有些阴暗的卧室里,一老一小正对面坐着,久久默不作声,卧室里烛火摇曳不定。
一大一两个人的影子并在墙上,摇曳不定,像两只狰狞的鬼怪正等待着择人而噬。
程远宏打起精神和老头停停说说,老头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打着哈切,实在是撑不住了。
老头子此时说道:“你先眯一会儿,养养精神,三更时分,她会准时到来,到时候我会叫醒你,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到时候千万不能出声。”
在睡梦中他被老头子摇醒了,抬眼一看,还有一刻钟到三更了。
此时老头递给他两张符,说道:“一张贴到鼻子上盖住鼻孔和嘴,一张贴到心口上,不动不说只看,千万记住了”。
老头子说完,随手点燃那根黑幽幽的蜡烛,固定在铁斗笠上,把门和窗推开虚掩着,吹熄了桌上的那只蜡烛。
唯一的火光,是陈远宏铁斗笠上放置着的黑色小烛,幽幽地发出朦胧的光芒,显得这间卧房阴森森的,鬼气冲天。
三更正,院子中央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片刻便形成一条旋风柱,把院中的落叶刮得团团转,枯叶擦地声让人听了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门窗嘎吱作响,一道黑气从窗缝中钻入,黑色小烛火焰摇曳,开始逐渐拉长,最后变成暗绿色。
只在眨眼之间,黑气随着绿光涨大,开始绕着小烛旋转着,暗绿色的火焰随着黑气闪耀跳动,像一条扭曲晃动的绿蛇。
随后一道青光,从门缝中钻入,旋转着与黑气汇合。
青光与黑气愈旋愈快,突然聚合在一起。嘎,一声令人牙酸,头皮发紧的怪声传出,火星飞溅。
铁斗笠的外沿儿,被青光刮掉一小圈,碎铁屑在陈远宏的脸庞与脖子边,四处飞溅,他却一动不敢动。
铁斗笠上面,黑色小烛的绿焰随着气流左右摇摆,上下跳动,却并没有因此而熄灭,陈远宏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黑气与青光盘旋扭动着上升,然后绕着卧室,像两条青黑间杂的飞蛇,纠缠在一起,翻滚扭曲飞舞,片刻后穿窗而出,小烛的火焰随即恢复原状。
陈远宏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谭伯,人走了吧?刚才那是啥玩意儿?”
“那是法刀,人不可能变成烟雾,法刀即将去而复回,它不沾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了。”
黑气缠绕着青光,法刀果然穿窗而回,毫不迟疑旋转着向铁斗笠重施故技。
前后次进出,而铁斗笠,却只剩下边缘两三寸宽了,还能经得起一两次施法。
当第次法刀穿窗而来时,黑气渐淡。在法刀出窗的一瞬间,谭老头闪电般的从大木箱中取出一张红符,沁入盆里的墨汁中,拿起后,快速的贴在铁斗笠的边缘。
青光第九次穿窗而入,故伎重施。
当法刀触碰到红符后,青光一闪,一连几声轻响,黑气消散,青光跳动几次,渐渐缩蓦地跳落在地上,好像一条离水暴露在太阳光底下的泥鳅,急剧地跳动着颤抖着,片刻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老头子从大木箱中取出一把木钳,夹起泥鳅似的青光,在冷笑中,将青光投入墨水盆中。
自言自语道:“一盛二衰三竭,连着来了九次,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而且也太小瞧老夫了,但你不会死心的,继续来吧!”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声,门窗被狂风刮得噼啪作响,忽开忽关。
陈远宏眼中银蛇乱窜,金光耀目,耳中同时响起一声震天霹雳。
他头顶的黑色小烛火焰跳动了几次,居然没有熄灭。
他却好悬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霹雳,震得从木桶里跳起来,却被谭老头一眼给瞪了回去。
而大黄狗头顶的磨刀石,却b成一堆碎石屑,大黄狗安然无事,它脖子上的桃木项圈,却断成了几截,散落在四周。
大黄狗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估计是被吓傻了吧!
谭老头笑呵呵的说道:“大黄啊,大黄,你今天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你一条狗,却破了人家的天心五雷正法。”
“人家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啊,也算没白养你这一回,关键的时候还是可以拿出来镇镇场子,至少是比某些人要强很多。”
这算是在指桑骂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