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了。”

“快上来！”

池边，一个好心的学生伸出了手，想要将李正从池中拉起，但旁边的人突然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顿时让他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李正只得自己划水上岸，从池塘中起身后，有些迷茫的看向众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他走近，围观的学生便不迭地往后退，就像他已经化身成了鬼怪似的。

只有那个比较好心，之前想将李正拉上岸的学生在微微犹豫后，说道：“这位……先生，你先别过来，这会儿大家伙应该都挺怕你的。”

看到终于有人答话，李正连忙看向他，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

那学生见他看来，顿时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才有些颤抖的答道：“你可能已经被女鬼缠上了。”

女鬼？

听到这个词，李正不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

那学生看了眼李正，又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他身后的池塘，低声道：“燕都学苑的历史已有百年，但我曾听人说过，学苑选择建在此处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李正微微一愣，听这位同学话里的意思，燕都学苑选址，竟然还藏着些不为外人道的往事。

“我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

那学生犹豫片刻，还是走近几步，小声说道：“这学苑的前身本是一座鬼村，就是因为闹了怪事，搞得燕都附近鸡犬不宁，请来一个有名的道士才暂时镇住。”

“但那道士本就是闲云野鹤的性格，不会长久的停留在一处，若是等他走了，那鬼怪或许又得出来闹事。”

只听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宛如丝丝缕缕的冷风般钻入李正耳中：“后来那道士和官府的人一合计，干脆决定建一座学苑在此，以书生正气，镇压妖鬼邪气，如此才相安无事了数百年……”

“胡说八道！”

李正听得入神，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喝声，回头看去，只见人群排开，一个白发苍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从中走来。

唇上两道髭须长至嘴脚，下巴处蓄有白色长须，左手端于脐间，右手背负，一举一动，颇为大气。

不用说，此等气势，面前之人必然是燕都学苑的苑长孔瑶。

“你，叫什么名字？”

孔瑶一来，便盯上了那个好心的学生，看得对方身体轻颤，硬着头皮答道：“回苑长，学生袁韬，字子才。”

这学生被吓得有些害怕，但孔瑶仍然不依不饶道：“袁子才？哼，你给我记住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念你初犯，便罚你戒尺十诛，关暇三月，可有异议？”

袁韬不敢还嘴，顿时颤巍巍的矮下身子，鞠了一躬，恭敬道：“学生袁韬，没有异议。”

“哼！去吧。”

孔瑶长袖一摆，便不再理会袁韬，任由他自己离开，而后转过头，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李正：“你，便是大夏君子，李公明？”

见他面色严肃，不苟言笑，李正心头顿时一跳，颇有种上学时面对班主任的错觉，一时间，竟也不敢大声，老实的点头答道：“是我。”

孔瑶的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异色，咳嗽一声：“跟我来。”

原以为自己也要被骂一顿的李正顿时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眼孔瑶，但对方似乎不想多说，已然急匆匆的转过身，朝着人群之外走去。

李正无奈，只得小步跟在孔瑶身后，两人一路穿过人群，径直走入一座灰色砖墙包围的木楼前。

“进来吧。”

孔瑶在前，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木门，顿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

这小楼共有两层，远看之时，还算典雅，但若是走到近前便会发现，堆积小楼的木梁多处显露风雨吹打后的深黑色，甚至有不少地方呈现出些许朽烂的痕迹。

跟在孔瑶的身后走进小楼一层的正厅，大厅内极尽简朴，只有一张木桌、一张八仙椅、几张木凳，和一个摆满碗筷的矮桌。

一个学苑的苑长，远近闻名的文士，年老之后的休憩之地，就是这种地方？

李正有些惊讶的看着四周，正愣神间，就听到孔瑶开了口：“公明先生还请稍等，我这就去将笔墨取来。”

公明，先生？

李正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完全没想到孔瑶的称呼突然间变得这么客气。

而且他刚才说，要取什么笔墨？

不是应该和他商量要怎么离开吗？

李正一头雾水的看着孔瑶急匆匆的走上楼，然后过了不久，就看到他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宣纸。

脑海里瞬间涌上来对应的记忆，此世的大夏，四方无有外敌，民众生活富裕，但即便如此，这宣纸的产量也不算多，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偶尔使用。

单看孔瑶老先生这寒酸的居住条件，这宣纸怕是他手中也没有几张。

只见孔瑶有些忐忑的走到李正面前，略显尊敬的拱手，将手中的宣纸递来：“这笔墨乃老朽兴起之时的拙作，还请公明先生掌眼。”

虽然孔瑶自称拙作，但李正接过卷轴时，却分明看到对方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能用如此珍贵的宣纸留字，还用这种态度请客人观看，怕不是这幅字就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

李正一眼就看穿了孔瑶的的心思，但并未点破，脑子里构思着一会儿该如何夸奖对方，博取好感。

毕竟之后要逃离燕都还得靠对方，这会儿品鉴字画，倒是一个不可多得，能拉近双方关系的机会。

正想着，李正随手展开了宣纸。

上书：“万物生长，清洁明净”四字。

不知怎的，李正一打开宣纸，仅仅扫视一眼，便下意识的给出了评价：“工笔有序，行书工整，字体简洁，苍劲有力。”

这一句话出口，孔瑶顿时喜上眉梢，但李正却是话锋一转，皱着眉头道：“但，你的字太过追求工整和有序，反而落了下乘。”

此话一出，不止孔瑶，就连李正自己都惊呆了。

淦，这不是得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