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归,天地熔金,河面如鉴,蜿蜒天际,倦鸟知还,远山送醉。
九原古道上,一支匈奴骑兵,倦怠北行,秦兵分两路,分别追击虎师和狼师,唯独没有追击这支不足万人的骑兵,自出了榆林关之后,这支万人队伍就放慢了行进速度,一切都很顺利,轻松破关,掠夺颇丰,后又有呼延烈日的狼师,绝无后顾之忧,任凭谁都会放松警惕。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壮汉,身穿胡服,外罩皮甲,端坐马上,遥望远方,满目萧然,此人本是义渠后裔,丘林山,秦灭义渠时,族人北迁九原,亡入匈奴,与秦国有着深仇大恨。
经过五十年的养精蓄锐,族人在匈奴各族中占一席之地,今大汗头曼挥师南下,意在吞并秦国半壁江山,他将趁此机遇,带领族人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
正行至道路交会处,忽听另一条古道上,传来隆隆蹄声,匈奴骑兵转头望去,见是另一支匈奴骑兵狂奔而来,谁也没有去在意这支骑兵队伍,因为这是须科拓的虎师,那啸天虎是最明显的标志,比战马还要高大,一眼就能认出,只是逆着晚霞看不清须科拓的模样。
须科拓是头曼麾下四大猛将之一,位列第三,虎师是匈奴四大精锐骑兵之一,匈奴四大精锐之师有鹰师、狼师、虎师和豹师,是近些年来头曼精心培养,分别由四大猛将乌古德、呼延烈日、须科拓、乞颜巴图率领,在征战北方各部落中屡建奇功,地位显赫。
丘林山眉头一皱,感觉不对,按理来说,须科拓距离九原最近,早就应该抵达,为何现在才急匆匆赶来,而且来的方位也不对,难道他遇到什么意外耽搁了,才绕路赶到这里,他虽在朝会上见过须科拓几面,却从未说过话,对须科拓不甚了解,即使此次攻秦,他们也是各带各兵,各走各路,最后再会合一处,等待头曼命令,而且须科拓在匈奴,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其虎师也是蛮横霸道,趾高气昂,其他小族需退让三分。
丘林山看着虎师,虽感觉有些不对,却不知不对在哪里,又无权过问,拉紧缰绳,下令道:“让开道路,让虎师先通过!”丘林山的骑兵听到命令后,停止前进,向道路两边避让,准备让虎师通过。
转瞬间,须科拓的队伍就快到眼前,骑兵毫无减速之意,正是虎师的一贯作风,可就在须科拓骑着啸天虎快到丘林山眼前之时,却突然冲着丘林山嘿嘿一笑。
丘林山本欲催马上前施礼,见须科拓模样,登时傻眼,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此人穿着比他大很多的盔甲,哪里是须科拓,既然不是,那须科拓去了哪里,这队伍又是从何而来?
还没等丘林山呼喊,这支队伍已冲入丘林山的队伍中,突然亮出明晃晃的武器,喊杀声登时响起,纷纷杀向道路两旁毫无防备的骑兵,一时间,两边的骑兵纷纷落马,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丘林山知已遭伏兵,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急喊道:“快撤!”可往哪里撤,这支队伍是从后方杀来的,速度奇快,他的骑兵已经停下了,哪里能跑得了,还没等催马,都被斩落马下。
丘林山眼看着自己的骑兵被杀的七零八落,心知已无回转余地,挥起长镰,砍倒冲过来的骑兵之后,调转马头,大喊道:“随我撤!”欲要带领骑兵向西南而逃。
正在这时,只见一人提着长枪,身骑健马,冲向丘林山,口中大喊道:“哪里跑!”
丘林山见此人威风凛凛,英勇无畏,直冲自己而来,不敢怠慢,抡起长镰,横扫而去。
两马交错,镗啷一声,长镰横扫在长枪上,火星飞舞,战马同时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丘林山登时虎口发麻,长镰险些脱手,心中一凛,没想到此人如此巨力,大喊道:“来者何人?”
那人长枪撑地,调转马头,凛凛笑道:“秦将,蒙毅是也!”
自无障向蒙毅道出匈奴的下一步计划后,蒙毅听取无障的建议,带着两万骑兵,假扮匈奴,出神木关,继续追击匈奴骑兵,欲要打乱匈奴的全盘计划,由于神木山谷塌方,骑兵穿行时耽搁很久,所以他们一路狂奔行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九原,还好榆林的这支骑兵行军缓慢,才赶在他们的前面,途经此地时,无障见此地形,两路交汇,又估算了匈奴骑兵到此的时辰是在落日之时,晚霞一照,逆着晚霞,看不清他们,而他们却能看清匈奴骑兵,很适合伏击,于是命骑兵在此休整,待匈奴到达此地时,从他们的那一路冲出,杀他们措不及防。
丘林山听后,再看不远处骑着啸天虎嘿嘿而笑的那人,长刀上挂着的,正是须科拓的人头,大惊失色,当即明白缘由,蒙毅率军必然是追上虎师,将其歼灭,冒充虎师来此伏击,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蒙毅是如何追上的虎师,如何能将三万骑兵全部歼灭,连一个消息都发不出来,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
正惊惶之际,蒙毅的长枪电闪而至,丘林山急忙挥起长镰招架,镗啷一声,又是刺耳的金属鸣响,刚震开长枪,长枪又横扫而来,不给他片刻的喘息机会。
铛的一声,兵器相撞,丘林山胸口一闷,险些喷出鲜血,心知自己绝不是蒙毅对手,若不寻机逃走,必死无疑。
见长枪再次刺来,丘林山双腿夹紧马腹,身体突然倾在马侧,躲过蒙毅刺来的长枪,同时从袖筒中快速拿出一支青铜小管,一头放入口中,对准蒙毅一吹,嗖的一声,从管中飞出一道黑光,射向蒙毅。
蒙毅没想到丘林山会突放暗器,近在咫尺,躲闪不及,噗的一声,一枚黑针射入右肩,蒙毅失声痛叫,长枪脱手而出。
无障在远处观望,见到蒙毅受伤,大喊道:“二哥!”催马奔向蒙毅。
丘林山眼望自己那所剩无几的骑兵,含泪狠拍马股,战马一声嘶鸣,狂奔而出,抡起长镰,杀开一条血路,向西南而去。
蒙毅身中暗器,立觉剧痛自伤口传遍周身,浑身变得僵硬,不听使唤,再想要去追赶丘林山,已是不能,蒙毅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已头晕目弦,身体坐立不稳,缓缓从马背上倒下。
金行子从啸天虎背上飞身而起,跃到蒙毅马下,将蒙毅接住,此时,已围过来数名秦兵,上前搀扶,无障匆匆下马,见蒙毅脸色发黑,目光游离,知他必中剧毒,解开盔甲,撩开衣衫一见,那黑针已没入肌肉,周围淤黑一片,无障连忙拿出一把匕首,命金行子施展法术,用火灼烧。
蒙毅紧握无障的手道:“兄命不久矣,还望贤弟带兵,继续围剿匈奴,解大秦雁门之困。”
无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默默地接过金行子烧热的匕首,对蒙毅道:“二哥,请忍耐,弟要取毒针了。”没待蒙毅回答,就将匕首探入伤口,嗤的一声,伤口被烫焦,蒙毅强忍剧痛,没吭一声,脸上汗水涔涔而下。
无障寻到毒针后,用刀尖轻挑,将三寸长乌黑的毒针挑了出来,撕下一块布条,包住毒针一头,放在鼻前细闻,微皱眉头思索。
此时,匈奴的骑兵已被秦军歼灭,只有不足百人,随丘林山突围逃窜,已是追不上了。
道路上尸体满地,鲜血成溪,哀嚎随处,在暗红霞光的映照下,悲凉残酷。
无障道:“这上面喂的毒是由乌头红、虎斑蛇毒、河豚胆汁混合而成,这毒不是解不了,只是一时间很难采集到所需的药材,只有……”
蒙毅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模糊,有气无力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贤弟不用费心了,没想到,我们只做了三日的兄弟,就要分开了,真希望能和你一起荡平匈奴大军,还天下安静啊。”
话音刚落,就见无障手持匕首将伤口周围发黑的肉剔掉,暗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又俯身下去,一口口将毒血吸出。
蒙毅虽意识模糊,但仍知无障正为他吸出毒血,强喊道:“贤弟,不可,会再害死你的。”可身体却动不了,阻止不得。
无障没有理会,直至吸出鲜红的血液,才道:“毒液已经蔓延周身,吸出这些只是除掉了毒源,仍有毒液深入骨髓,危及生命,弟的血有剧毒,只有冒险一试,看能否克制这毒了。”说完,拿出另外一把匕首,划开手腕,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无障将流出的血,滴滴落在蒙毅的伤口处,蒙毅虽睁不开眼睛,但泪水已经涌出,直至昏迷不醒。
无障包扎完蒙毅的伤口后,金行子上前将他的血止住并包扎好,由于失血过多,无障面色苍白,颗颗汗珠已经挂在脸上,他也是在赌,赌自己体内的血能否解掉这剧毒。
……
晚风清冷,残月如钩,林中时不时传出马啸之声,更显寂凉,无障倚在岩石旁,仰望闪烁迷幻的星空,思虑万千。
夜空中飘来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缓缓落到无障身边,低声道:“一切都如小师父所料,现那支骑兵队伍正向这里赶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