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老陀这句阴冷话语登时震惊全堂,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如此说,这无疑是在承认姚贾的判断,与先前强硬的态度截然不同,难道这真的是他们勾结余孽,隐藏朝廷贡品?
这也超乎无障的预料,无障并不相信这是千山老陀所为,老驼死也不会认罪,但这突然的转变,无疑是将他与何必留一起送上刑场,老驼怎会在这个时候糊涂了,细查老驼表情,见那块红伤疤已不再跳动,虽依旧瞪着眼睛,但却失去了精神,似乎在梦游般。
道玄闻言,惊异难饰,眉头皱起,目光如电观察千山老陀,虽察觉他的异样,但一时间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只听老驼阴森的的嘴角微微抽动道:“若不是你贪图钱财,私通叛党,劫掠贡品,拉我下水,我又怎会遭受这等耻辱。”
姚贾厉声道:“将逆贼何必留拿下!”
早已站在两边等候的狱吏,拿着锁链欲要将正在吃惊的何必留束缚,还未等靠近,便被何必留调转周身真气震开,失声痛叫,何必留如霹雳般冲至老驼身前,瞬间击退左右狱吏,揪住老驼,猎风鼓舞,瞪着眼睛,狠狠道:“你竟然诬陷我!”
“大胆何必留,还不束手就擒,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姚贾起身怒喝道,数十名狱吏上前,手持长剑,将何必留团团围住。
只见老驼露出阴森笑容看着何必留道:“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用一个梦在骗我们,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怎可能成为神仙,最终都会被除掉,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他”话还没待说完,突然面容扭曲,喷出一口血雾,两眼一翻,七窍流血,身体瘫软,暴毙而亡。
“竟敢在廷尉府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快将这逆贼拿下!”姚贾一声令下,狱吏不敢不从,纷纷挥剑刺向何必留。
何必留满脸血迹,木若呆鸡,他做梦也没想到此种境遇,几句之间,他成了逆贼,只是揪住老驼,便成了杀人灭口的凶手,老驼一死,他跳进大海里也洗不清了,见数柄长剑刺来,容不得多想,怒吼一声,黑影旋转,夺命钩划出一道黑光,将四周攻来的人群扫倒一圈,惨叫连连。
无障在老驼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便凝神留意四周人群,也许是离得较近的原因,发觉冯劫身后的一名小个子护卫正低着头,头盔几乎遮住了眼睛,粉嫩的嘴唇似乎微微翕动,看身材和胡须很似婉娇所假扮的秦兵,无障怀疑这个人与老驼的异常表现有很大的关系,而且身怀绝技,令堂内的两名散仙级高手都觉察不到。
何必留厉光电扫四周,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逃离这里再作打算,转而向正在揣测的道玄喊道:“我是被他们诬陷的,真人要为我查明真相,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身体腾然而起,在杀喊声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公堂,几转之后,身影消失不见,众狱吏心知追他不上,只是象征性的杀喊着追出。
在此期间,金行子欲要上前截住何必留,无障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妙心这一次没有冒然追去,而是凝神戒备守护在无障身旁。
姚贾见何必留逃走,目光转向道玄,沉声问道:“真人为何不制止你的属下杀人灭口、任其潜逃?”
道玄起身冷声道:“事发突然,很多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能如大人一样,急着妄下结论,况且廷尉府这么多人,又何须贫道出手。”走到老驼身边,俯身检查尸体。
“凭借何必留的身手,除了真人,我们这些人有谁能追到他,若是仍有疑惑,我们可以去陛下那里,将事情捋顺清楚,请陛下决断。”
“是需要禀明陛下,但不是现在,你们的案子还没有了结,那幕后的元凶还没有找到,你们如何给陛下一个交代。”
“只要抓住何必留便可以问出,可真人却放走了他。”
“若真的是他,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贫道也会将他擒来,但他是被人设计陷害,老驼并不是他杀死的。”
“众目睽睽之下,何必留见老驼欲要供出幕后元凶,便冲到身旁,将其杀死,这也需要狡辩吗?”
“何必留只是揪住老驼的胸襟,并没有出手将其杀死,老驼在死前举动异常,分明是中了巫术!”
“你们修真者凭借真气便可以杀人,更何况抓着胸襟,何必留动用真气震退士卒,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除他之外,没人接触过老驼,不是他会是谁?”
道玄见老驼鼻孔流出白色粘液,伸手捏开老驼下颚,发现口中也满是那白色粘液,很似脑浆,突然身影一闪,飞退丈外,横眉惊目道:“九阴噬脑尸蛊!”
蛊虫是以人体或兽体培育出来的毒虫,是蛊毒之中最为歹毒的一种,而九阴噬脑尸虫则是蛊虫之中最为凶狠邪恶的蛊虫,以童子的头颅为容器,放入陶罐中,将九九八十一种烈性毒药和八十一种至毒的毒虫放入其中,密闭埋在阴气最重的地下,经过八十一天,毒虫在其中争抢脑浆、吸食毒药、相互拼抢残杀,最后存活的一只便是九阴噬脑尸虫,此虫必须以人脑为寄体并且极怕火光,一旦失去脑浆或被火灼烧,不消片刻,便会死亡,但若是从七窍钻入人脑中,便会迅速分裂、成倍繁殖,控制人的神识,活人变成行尸走肉,死人成为凶残僵尸,任由施术者摆布,此术因太过凶残,传播速度比瘟疫还要迅速,为修真界所不容,一经发现,必将其铲除,早已失传,无障、妙心、青阳等人对此都略有所知。
道玄长剑呛然出窍,周身白光升腾,堂内众人纷纷退后,以为道玄欲要泄怒攻击他们,正惶恐间,只见道玄长剑劲射一道白光,直入老驼头颅,咔嚓一声,头颅破开,噗!颅内涌出一团七彩荧光,如蜂群般向四周飞散。
白影翻飞,白光电舞,真气激荡,噼里啪啦火星闪烁,只须臾间,道玄已收起长剑,飘然落下,地面上是一层干瘪的虫尸,每只有米粒大五彩斑斓。
众人瞠目结舌,头皮发麻,脑中隐隐胀痛,惊起一身冷汗,难以想象老驼脑中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毒虫,它们是何时钻入的?
道玄炯目扫向四周惊慌人群,厉声道:“暗中下蛊可算不得真本事,敢否站出来与贫道一决高下!”声音响彻堂内,震得众人耳中嗡鸣。
无障再次将目光瞥向冯劫身后,见其粉嫩的嘴唇此时露出邪恶的一弯,似乎并不在意,明眸回转间,正被无障的目光撞到,略带惊讶之色,慢慢避开,无障也同时转望道玄。
姚贾冷笑道:“真人可真会使手段,放出这些虫豸来掩盖事实,令我们相信老驼是中了巫术而死,试想若是人脑中有这么多虫豸,如何能活着,更不用说与我们谈话了。”
道玄没想到姚贾竟然倒打一耙,如此一说,将这明摆着的证据化为虚无,自己倒成了故弄玄虚的小人,心知这定然是他们所设下的奸计,此时与这只老狐狸争辩也无意义,冷冷道:“贫道定会查出这个凶手!”
姚贾道:“凶手已经逃走了,还请真人能将他绳之以法!”
道玄凛凛道:“廷尉大人,你我都十分清楚,你们所作所为,贫道自当如数奉还,我们走着瞧,贫道告辞!”话音未落,已迈出门外。
劲风袭面,姚贾面不改色,望着道玄离去的身影,朗声道:“恕不远送!”
无障淡淡望着惨死堂内的尸体,心中微快,只可惜没能亲手杀了这邪徒,为师父报仇,颇感遗憾,缓缓起身,来到姚贾身边,已非常明确姚贾的意图,低声道:“大人今天可是开罪了仙道院,今后可要多加小心了。”
“老夫既然选择做这个廷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人不必为老夫担心!”
无障道:“大人为国为民,舍生忘死,令微臣敬佩!不知大人下一步欲要从何继续查起?”
冯劫来到两人身边道:“现已追回被劫贡品,至少可以给陛下一个交代,至于这幕后的元凶,我们都看得明白,若想查个水落石出,定会十分艰难,眼下还是先抓到何必留再说吧!”
姚贾叹道:“只能如此了!”
无障躬身道:“两位大人,时候不早了,微臣告辞!”说完,带着妙心、金行子离开。
秋风渐凉,喧嚣消退,清雅阁琴音悠扬,茶香飘逸,无障慢慢坐到杨英杰身边的客椅上,微笑道:“以杨兄性情,怎会在咸阳留住如此之久?”
杨英杰手摇画扇,潇洒笑道:“这玉姑娘琴音百听不厌,是以多留几日,也将这繁华的都城玩个遍再走也不迟。”
无障低声道:“只怕杨兄这夜里是带着蠢货溜风吧!”
杨英杰闻言,画扇突然停顿,俊容微沉,而后笑道:“无障兄弟,我看你这御史大人是破案累昏了头,开始疑神疑鬼了,难不成还需将我夜里在哪里过夜的具体细节向大人禀明吗?”
无障低声道:“杨兄取笑了,不过杨兄那酣畅洒脱的字迹却飞到了蠢货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