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石钟山上一家酒楼,牌匾上刻着很俗气的名字醉仙楼,酒楼是石木结构,分为两层,楼上没有墙没有窗户,只用几根柱子支撑着草棚,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凉亭,坐在楼上,吹着微风,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简陋而华丽。
能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寻到这样的酒楼实属不易,能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出来喝酒的人更不容易。
平日里酒楼的人不多,今日却来了很多人,湖边停了很多船只。
楼上有八人,围坐在一张大长桌旁,七男一女,却不是来喝酒的。
楼下人很多把守,都穿着深灰色的衣衫,一看便知他们属于同一个帮会,鄱阳帮。
鄱阳帮成立不到十年,便迅速崛起,帮众达千人之多,船只百艘,控制着长江流域的水路,收取商队高额过路钱,劫掠朝廷粮饷贡品,贩卖私盐,同控制中原一带的鬼影门,是秦朝和商人最头疼的两大草寇。
鄱阳帮当家的有十二人,号称十二蛟,现只剩八蛟,有四人在三年前去了苍岩山,就没回来过,楼上这八人正是鄱阳帮的八位当家。
坐在正位的便是大当家武春湖,虎背熊腰,皮肤黑黝,浓眉牛眼,络腮胡,脸上有块伤疤,看上去很凶,腰间的断江刀在长江一带名声特别响,罕有敌手,此时,看过一封信函,放到了桌子上,沉默良久,开口问道:“二弟对此有何看法?”
坐在左边首位的是二当家崔洪涛,身材偏瘦,长眼尖鼻,八字胡须,有三分书气,七分邪气,在帮中出谋划策,深得兄弟信赖,见大当家相问,脸色凝重而坚决道:“依我看,明智的选择是投靠秦庭!”此语一出,众人皆露出了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武春湖略微吃惊,哦了一声问道:“说说理由?”
“若我们不投靠秦庭,必会引来灭顶之灾!”
坐在右边首位的三当家孙海清不悦道:“秦庭视我们为眼中钉,十年间派水军多次围剿我们,皆被我们打得沉船兵败,我就不信他们能灭了我们!”此人双臂粗壮,头尖脸方,脖子短,体型酷似一只大猿猴,身体里仿佛充满着无穷的力量。
崔洪涛道:“今非昔比,我们之所以能生存到现在,是因我们那时目标小,还不值得他们大军围剿,我们可战可避,杀他们措手不及,而现今我们帮众达千人,树大招风,很难再隐藏这么多人和船只,只要他们腾出手来,确准我们的位置,突然袭击,我们必败无疑。”
孙海清哈哈笑道:“他们恐怕已腾不出手来了,五十万大军,打了四年南疆,只回来二十万,主帅屠睢被杀,恐怕十年内秦军再不敢过长江了。”
崔洪涛道:“三弟太低估秦国的实力了,秦国拥兵百万,一扫六国,损失三十万绝不会大伤元气,若所料不差,他们很快会再次南征,而且在此之前,必会大举围剿我帮,以解决后顾之忧,这封信函便是警告。”
武春湖道:“鄱阳帮内皆是六国落难的兄弟,若投靠秦庭,兄弟们如何能服?”
崔洪涛道:“这是大势所趋,若想生存,就需学会低头。”
四当家白雨荷吃吃笑道:“二哥说这话四妹可不愿听,我们何须向他们低头,若是打不过他们,我们也可以投靠文朗国雄王,他们必能厚待我们,而且周靖公姬杰现已在文朗国反秦,此次秦军大败,便是由他们指挥的,我们跟着他们必能拜将封侯。”她只是姓白,其实她的皮肤一点都不白,但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身材匀称,浮凸有致,充满着野性的美,一双眼睛更是毒辣,仿佛能勾起男人某种**。
崔洪涛道:“一个亡国的国君,怎可能复辟,投靠他们只能令我们的兄弟成为冲锋的士卒,死在战场上,绝不会有舒服的日子过,何况我们的根在鄱阳湖,怎能说走就走。”
孙海清道:“难道我们投靠秦庭就不会成为冲锋的士卒,我们就有好日子过?”
崔洪涛道:“我们若是投靠秦庭,仍会留在鄱阳湖,负责秦军的水运,绝不会冲锋陷阵。”
武春湖道:“诸兄弟吃香喝辣惯了,归附秦庭后,律法繁多,处处受制,最主要的是不能劫、不能抢,无疑断了我们的财路,兄弟们怎能适应。”
五当家风定波瞪着眼睛,嚷嚷道:“若让我一天不吃肉、不喝酒,我宁可跟秦军战死,也绝不会吃一口军粮!”众人闻言,不由得一笑。
袁庆鹤道:“劫货变成送货,听起来就别扭,令天下人耻笑,今后如何抬起头做人,依我看,不用投靠哪一方,他们谁来,就跟谁拼!”
崔洪涛道:“刀口舔血的日子岂会长久,只有投靠秦庭,建功立业,方是长远大计。”
武春湖道:“能不能拖延一段时间,待看清形势再做决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形势很明朗,一个国都会轻而易举的被灭掉,我们一个帮焉能存活,嬴政绝不会容忍南疆各国的存在,更不会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因为犹豫便是怀疑,便是不忠,他不希望别人对他不忠。”
孙海清眼眉一横,怒道:“难道你甘愿成为嬴政的爪牙,难道你忘了我们被追杀的日子?”
“正因为忘不了那段日子,才担心永远也不要有那段日子。”
孙海通笑道:“没想到经过这几年的舒服日子,你的胆子竟变小了。”
崔洪涛道:“活得越久,顾虑就会多,我们的胆子都变小了,只是你们都不承认。”
白雨荷悠然道:“看来二哥早已打定主意投靠秦庭了,昨日二哥寨中新纳的几位嫂嫂,应该是这位李先生赠送的吧?是不是私底下已与李先生既定好了,事成之后,要立你为鄱阳帮的大当家?”
众人闻言,皆露出愤怒的神色,盯向崔洪涛,均知白雨荷的消息最灵通,**不离十。
孙海通一拍桌子,愤然站起,怒指崔洪涛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见色忘义之辈,亏得我们还将你当成了兄弟!”
崔洪涛没有起身,面不改色道:“四妹为何不将你寨中住着的几位客人也一并说出来,其中可有一位下毒高手,好似我们今天不投靠他们,就很难离开这醉仙楼。”
众人一听又将目光投向白雨荷,没想到她竟然勾结葬鼎,引狼入室,孙海通怒道:“四妹你怎能这样做,难道我们弟兄的情意比不过那些人吗?”
白雨荷娇笑道:“他们怎能与我们这些弟兄相比,若不然四妹也不会坐在这里与诸位弟兄来议事,只不过葬鼎确实不好惹,我只能将他们留在寨中好生招待,等待我们的答复,若是开罪了他们,他们要杀我们几个易如反掌,现在只不过与我们先客气罢了。”
崔洪涛道:“难道这李先生就好惹了吗,他可是嬴政钦点的御使,现负责平定南疆,我看到他的眼神就感到恐惧,那是一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神。”
白雨荷笑道:“可笑,一双眼睛竟能令二哥恐惧,难道他的修为竟然比止水真人还要高不成,鬼影门现都已投靠了葬鼎,我们还犹豫什么。”
崔洪涛笑道:“那是七天前的事情了,现鬼影门已不复存在,魏燕客的人头就在我的船中,你们若不相信,我现在可命人带上来。”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怔,均觉得不可能。
武春湖道:“据说魏燕客的瞳孔是白色的,像死鱼的眼睛,很容易辨识,二弟就命人将它带上来,让诸兄弟一见。”
不一会,崔洪涛的亲信将用一块黑布裹着的人头提到楼上,在众人面前打开,众人一见,倒吸一口凉气,的确是死鱼的眼睛,死鱼的眼睛是睁着的,仍保留着死前的神情,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众人见他的眼睛更是恐惧,一个散仙级的门主竟然死了,他的人头就在众人的眼前,他是如何死的,众人想问。
崔洪涛道:“鬼影门上下两千多门众,只一夜间,一个不剩,都变成了真鬼,这便是投靠葬鼎的后果,我先前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别说李先生送我几个美女,就算他送我一座金山,我也绝不会出卖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但当我看到这颗人头的时候,我确实怕了,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这牵扯到我们鄱阳帮上下一千多人的身家性命,这责任我们怎能承担得起。”声泪俱下。
武春湖的脸竟然白了,问道:“他是怎么死的,那位李先生都对你说了什么?”
崔洪涛道:“他没有说,他只告诉我这是魏燕客的人头,他只要我们一个答复。”
先前充满豪气的几人,现在都已沉默,其实谁都怕死,两千多人的大派,只一夜间便被灭了,如何不令他们恐惧,这颗人头就是最强的说服力,就是结果,就是威胁,无需解释。
武春湖一拍桌案道:“十年前,我们这些兄弟为了混口饭吃,落草为寇,出生入死,才打下这片水域,若要我带着诸位兄弟投靠任意一方,受人指使,看人眼色,我定不愿意,但目前的形势,二弟分析的很明白,若我们不为秦庭卖命,下一个被灭的就是我们,所以……”
“二哥说的没错,若是我们拒绝了葬鼎,今天很难活着离开这醉仙楼!”白雨荷冷声截断武春湖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