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起来瘦弱得似乎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小男孩,脑袋也是那么的瘦小,他用力点了点瘦小的脑袋,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阿青和阿黄也是狗,一条母狗,一条公狗。”
他说话的样子既充满了童稚又带着十足的可爱,卖艺人和肖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很严肃的解密课题就这样被锦云和小男孩生生地扯到人与自然上了。
肖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夸赞道,“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后来呢?”孙素素没有笑,她认真地问。
肖剑摸了摸鼻子,有些腼腆地说道,“其实我也是非常喜欢小动物的,但也许还会面对那些山贼,所以我必须找到哪种是解药。以狗试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此我付出两块香喷喷的肉。搜到的伏虎散已用尽,我只能通过两只狗吃药丸之后的反应来进行判断。”
“先给阿黄吃了一种,大约半个时辰,没有任何反应。我确定这不是毒药,但是不是解药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于是我给阿青吃了另一种药丸......”
“阿青吃了后有什么反应?”锦云忍不住打断他,急急地问道。
肖剑神情有些古怪地斟酌着措辞,然后才缓缓回答,“阿青吃了那种药丸之后,和阿黄成了一家人,不,说一家狗更准确一些。”
“原本阿黄和阿青不就是一家的吗?”这样问着,锦云突然明白了其中缘由,急忙转过身,用手捂住通红的小脸不再说话。
孙素素的脸也像秋天渐熟的苹果,看起来血色更重了一些,透过白且薄的肌肤现出微醺后的羞意,她却故意板着脸,斥道,“说重点”
肖剑此时一派板正,继续道,“所以我又在这里搜了另一个山贼,发现他身上同样有着阿黄吃掉的药丸,却没有阿青吃掉的那种。”
卖艺人眼中明亮一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震惊于这个年轻人如此缜密的思维,而后笑吟吟地问,“要是万一你判断错了呢?”
肖剑洒然一笑,“死马当活马医呗,总之不是毒药,不是解药也不会比当时更糟糕。可是,你当时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呢?”
“我他娘的以为就是解药呢!”卖艺人大笑了两声,这个动作牵动着刚刚裹好的伤口,他连忙捂住伤处,又老老实实地靠在了厢板上。
笑声传到了远处,官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对这边指指点点却没敢有所动作,那两声大笑听着中气十足。
这个答案让孙素素十分满意,她心中那缕失落的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看来这位雷公子并非自己所妄想的那样,还是有些错怪人家了。
她点了点头,问出了第二个疑问。
“可是你又怎么推断出官军想要不留我们这些活口呢?”
“很简单”肖剑掂了一下手中的长枪,道,“察颜观色听音,如此而已。从他们的表情,从他们早有预谋般的行动,尤其是那三名官军发现你们的女儿身后,已经放下了手中枪,那头目才喊的住手。看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里面问题大了。停止进攻就是执行命令的终止,但他仍然再次下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只能说明一点,在之前,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一定下过另一道命令。他所要中止的进攻必然是先前的那道命令,他怕你们死掉。”
“你的确很让人佩服。”卖艺人由衷赞道,“我只知道这些官军该杀,而你却找到了该杀的道理,看来还是读书人的弯弯绕多啊。”
想了想,应该是理解了肖剑这些拗口的话,孙素素定定地望着肖剑真心地赞道,“你太厉害了。”
一丝古怪的神情稍显即逝,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这样一句话,实在是很让人浮想联翩的。他想起前一世的自己,那个对自己说同样一句话的那个女人,心神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段柔软的岁月。
锦云恰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追忆,她有些不解地问,“官军不就是想杀良冒功吗?又怎么改变主意了?”
肖剑突然记起萧红那句非常经典的话,略有唏嘘地叹道,“幸也?不幸也?都因为你们是女人。”
孙素素和锦云都沉默了,沉默的背后是对被官军带走的命运推断。想去县衙澄清事实,看上去唯一正确的选择,现在却显得如此荒唐,关键是他们根本不给你去县衙的机会。本来想着自己的爹爹是朝廷命官,到时说出自己的身份一切都迎刃而解,可是自己还是对官府的人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孙素素更生出一些怀疑,如果真的到了县衙大堂,报上爹爹的名字就能洗脱清白吗?会不会有人因此构陷自己的爹爹,去弹劾爹爹甚至是爹爹背后的一些人。
“官军好象奈不住寂寞了。”
思忖间,忽然听到肖剑这一句话,孙素素急忙抬头望去,却见到官军在缓缓调度,有六七人下了官道进入野地里。
她轻按绷簧,拔出佩剑,因为某个人的推断,因为自己的联想,心中对官军生出无穷杀意。
“不用你们动手,男人天生就是保护女人的。”肖剑摇头阻止道,手中枪一顺横在了胸前。
卖艺人同样摇了摇头,却是对着肖剑说的,“枪乃百兵之王,用起来总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枪么?”肖剑所所谓地说道,“棍扫一大片,挑一条线,身轻好似云中燕。”
“好好好,还真象那么回事,就是不知道手底下如何?”卖艺人连说了三个好字,也抄起车辕上的一杆枪说道,“若是棍在,会更趁手,不是我自夸,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谁比我棍使得更好。”
肖剑盯着正在缓缓靠近的官军,轻轻笑道,“你也真不谦虚,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据我所知便有一个使棍的,天上地下从无敌手。”
“是谁,待我伤好了倒要会上一会。”卖艺人颇有些不服气地问。
肖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孙素素,莫名其妙地笑了,“那个人姓孙”
“我使剑,从来不使棍。”孙素素皱眉道。
肖剑哑然失笑,道,“当然不是你,你是美女,他是野兽。不过今天,我也要当一回野兽。”
锦云也缓缓拔出了宝剑,紧锁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官军二字里面带有一个官字,但它并不是一种官职,而是一种职业.
有些人从军或许为了某种伟大的理想,或者为了国家和民族,但官道上的这些官军并不属于那类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以卑贱之躯穿上红色鸳鸯战袄去换取所需的粮饷,若在平时欺压一些良善百姓,自然会显现出盛气凌人的气势,若真为了那点拖欠了许久的饷银去搏命,他们当然是不傻的。
恐惧是会传染的,从死人身上传染给活人,再在活人之间传递,原本微小的恐惧感便会放大无数倍,会变成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从而消弭他们的勇气,滞涩他们的脚步。
但他们还是一点点地向前面的马车靠近着,但他们不敢避战,更不敢逃走。因为他们哪怕进攻的再慢也是对的方向,一旦做了逃兵,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军法。
肖剑看着那些畏缩的官军唇边现出轻蔑的笑意,先前与官军短暂的交手,发现他们竟比那些山贼还是不如。
“啊”
突然马车边传来一声惊呼,呼声传到那些官军耳中,他们身形明显一滞,纷纷停住战马向这边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