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琳和儿子睡在主卧的床上,林兴闹了一会便睡着了,母子俩睡的香甜,屋子外响起一两声虫鸣。
晚上十二点钟左右,林兴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乱转,一个翻身滚到了床下的地毯上,又颤颤巍巍地抓着床沿爬了起来。
“麻……麻麻……”
他吸吮着左手的手指,右手轻轻拍着床沿,莲藕般的小腿露在空气中。
张琳昨晚睡得不安稳,所以今天睡的格外沉,宝宝制造出来的声音并不能盖住窗外乱糟糟的蛐蛐声。
林兴拍了一会便没有再喊,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其他的事物所吸引,他很快便盯着开了一条缝的门瞧。
二层的门是玻璃门,上面有许多彩色的花纹,但是在夜里几乎完全不挡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林兴向着门的方向爬过去,爬着爬着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
到了楼梯口,他手脚并用,面对着阶梯往下爬,用脚尖摸索下一层阶梯,很快爬便到了一层。
他站在楼梯口张望,冷风吹得他微微发抖,雪白的小手在夜幕中挥舞。
院子中的井发出轻微的声音,林兴瞧了过去,周围的虫鸣声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只听见那井中传来水波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水里扑腾。
林兴举着小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院子的角落。
二层主卧,张琳还沉浸在美梦里,轻轻地翻过身,手尖摸到了什么东西,类似于人的头发。
她清醒了几分,又摸了几下,顺着头发碰到冰凉的额头,嘴里轻声嘟囔着:
“宝贝乖……”
说完便拍一拍旁边鼓起的被子,收回了手,放在耳边,做起了新的梦。
旁边的“人”侧过身子,露出长发下惨白的脸,眼睛周围是一层深深的阴影,对着张琳近在咫尺的脸咯咯地笑。
她的眼睛里面全是白色,大大咧开的嘴巴呈现诡异的弧度,残缺不全的上下牙齿来来回回地相互磨着。
林兴已经爬到了井边,扒拉着井沿往井底看,小脑袋晃来晃去,嘴巴咿咿呀呀。
素来干涸的井里竟然充满了水,水面距离井口只有半米,荡起一层层的涟漪,水波的中心隐隐约约有一片红色。
血一样的红,那红色随着水纹摇摆,一圈一圈地清晰起来,红色的中心呈现一女子的脸,一对没有眼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兴,唇边露出诡异的笑。
林兴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觉得这水波很好玩,便伸出小手要往里爬,红衣女鬼向他伸出手,嘴巴里发出催眠曲一样的声音,那是张琳的声音:
“来……宝贝……”
林兴的小手被那女鬼拉住,一下子拽进了井里,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第二日,张琳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慌张地看向旁边的床,儿子正睡的香甜,她松了口气。
“还好……是梦。”
她话音刚落,林兴突然张开眼睛,对着她笑,嘴里喊着:
“麻麻……”
张琳忙抱起儿子,笑着哄他:
“妈妈在呢……”
说着又抱着他亲了几口。
有人在外扣门,张琳抱着儿子去开门,是刘姨。
“刘姨,您这么早就来了?
快请进。”
刘姨摆摆手:
“也不早了,我怕耽误你的事儿。
怎么样,这次的活儿靠谱吗?”
张琳一边哄孩子一边回道:
“靠谱是靠谱,钱也多,就是有点累,都没多少时间陪孩子了。”
“是啊,不过兴儿乖巧,也不老黏你,倒是很让人放心。”
张琳将孩子交给刘姨:
“林清过两日就回来了,兴儿先在你家住着,真是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家那个天天在我耳朵根子念叨,说下次一定给你说一声,让兴儿在我那儿多住些日子,也陪陪他闺女,孩子有个伴也不寂寞是不?”
张琳连连点头:
“是是……
那我后天去接兴儿。”
“成,勿念,好好工作。”
张琳捏一捏林兴的小脸:
“宝贝,后天妈妈就去接你啊,和妈妈说再见啊?”
林兴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冲着张琳挥挥小手,含糊不清道:
“麻麻……债……见”
刘姨抱着林兴朝门外走,林兴趴在她的肩头冲母亲笑,张琳满是笑意,又有些不舍。
待出了门,林兴的视野之中没有了张琳,他的笑容便立马消失了,紧紧地绷着一张小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刘姨家,林兴和一个小丫头正在地毯上玩,周围是散乱的积木拼图,林兴手里却紧紧地抱着一个木制的玩偶。
玩偶上面的漆已经掉了大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实木,关节用铁丝连接在一起。
乐儿比他大三岁,正是贪玩的年龄,她并不欢迎这个小弟弟,因为以往他来,总是会把她的积木整的一团糟,有一次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搭好了一个积木屋子,却被他一巴掌给推翻了。
这次林兴倒是一反常态,没有对她心爱的积木展露出丝毫的兴致,反而抱着一个过时的丑陋玩偶不肯撒手,她自然愉快很多,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好了些。
林兴盯了这玩偶好久,然后腾腾腾跑到茶几旁找了一根红色的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你在画什么?”
乐儿仰着头问他,张兴冲她咯咯笑着,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玩偶的头发和身子,然后用力一扯,乐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喊道:
“你把我的玩具扯坏了——
啊——”
听到声音,刘姨连忙赶了出来:
“你叫什么啊,别吓到弟弟了。”
乐儿抽噎一声,委屈告状:
“他把我的玩具扯坏了。”
刘姨看向林兴手里的玩具,拿了过来,一边检查着里面的衔接线,一边教育乐儿:
“你弟弟还小,你都六岁了,怎么能和弟弟计较啊?
而且这玩具你都多少……”
正说着,刘姨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玩偶随之啪嗒落地,她抬头看向乐儿,又看向林兴,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支红笔,她拿起玩偶问乐儿:
“这字是谁写的?”
乐儿仰着脑袋看了看,摇摇头:
“不是我写的,是弟弟他……你看他拿着笔。”
刘姨看一眼林兴,又看向乐儿:
“是不是你的恶作剧?
啊?
林兴他话还不会说,能写什么字啊?
你给奶奶说说,你跟谁学的这些?
啊?
跟谁学的?”
乐儿嘟着唇:
“不就是字嘛,你干嘛凶我,是我写的又怎样,你干嘛凶我啊……”
说着便掉起了眼泪,刘姨叹一声,也不好再责问下去,便拿着玩偶去厨房洗。
乐儿不满地看着林兴:
“明明是你写的,奶奶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真是魔鬼。”
林兴咯咯笑着,仿佛很赞同她的话,乐儿吐一吐舌头:
“说你是魔鬼你还笑,看来你是个……是个傻瓜。”
乐儿又说了他几句,林兴始终咯咯笑着,她顿觉无趣便没再理他。
厨房垃圾桶里躺着一个玩偶,身子的正面写着“张琳林清”,反面写着“死”,名字上还有一道红色的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