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夜幕褪去,又到了白天。
敖睺趴在水底,闭上眼睛,静静疗伤。这一回他身上鳞片的暗淡,和神情的萎靡,都不再是伪装了。
是真的。
在天河里来回游了一圈,不论是肉躯还是元神,都不同程度上的有了损伤。
肉躯上的伤势倒也罢了,虽然也有些严重,但最多三五个月怎么着也能好了。
真个让人头疼的是元神。
灵魂上的虚弱,没有个七八年,是不可能换过劲来的,至于完全恢复,起码也得二十年起。
弱水里游了一遭,这代价实在已算得上是轻到极点了。
小玉兔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接下来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没有再来过。
起初,敖睺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保持着习惯,在月圆的时候,悬停在水面下方一点,静静的等待。
然而,这却落空了。
不止一次的落空
半年以后,敖睺不再浮头了,他专心致志的潜在水底,入定疗伤,最初的时候因着习惯,在月圆之夜他总会不自觉的醒转,但如此这般,再过了几回之后,从第九个月开始,敖睺渐渐的适应了。
入定变深。
时间其实很平常,不论如何,就只是会流淌。
三年一晃。
这一天,敖睺从入定中醒来。
元神上的伤势,已经好上一些了,他又略微缓了一会,觉得脑中的沉闷好了许多,眼神中一丝满意闪出,伤势回复的速度比敖睺预料的妖快一些,也许下次再从入定中醒来,就能大半康复了。
“咿呀!”
元神里,一个声音立刻便响了起来,七分欣喜,还有三分埋怨。
是小家伙。
敖睺忙于疗伤,入定之中,自然不可避免的,小家伙又变成孤单了。
“小东西!”
眼中闪出笑意,敖睺的元神伸出手,在小家伙那白胖胖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安抚了几下,小家伙终于稍稍消停了,却又立刻缠住敖睺,要让他讲故事,陪着玩。
最磨人的永远都是小家伙们。
这一顿折腾。
足足过去三天,小家伙终于疯累了,躺倒在本体的异空间中,呼呼大睡。
白胖胖的小身子蜷着,说不出的可爱。
终于又恢复平静了。
“呼!”
敖睺吐出一口气,心绪慢慢沉淀了下来。
四周围水波不兴,只要敖睺自己不动,周围的水便也就静默着。这处凌霄殿前的小池,是一方孤潭,没有活水注入,除了刮大风以外。
平常的日子里,潭底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
平淡。
敖睺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他的心情也淡的和这止水一样。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略了,却又好像没有。
脑袋里,记忆还在。
敖睺的眼神闪了闪,旋便又恢复成原样。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珞珈山莲池中的那一尾初踏修途的小鲤鱼了,如今在这世界经历了许多,他的心绪早已十分的坚硬。
“哗!”
一声水响,敖睺浮头到水面。
外面,太阳才刚刚升起。
丝丝的微风吹拂在小潭上,带动几株莲叶,田田的摇摆。
敖睺往四下里看。
果然,和以前所见的一样,距离小潭最近的水域,是一条窄窄的玉带河,他如今所在的小潭,处在凌霄殿的最外围,而那条玉带河,则是擦着白玉的台阶在流淌。
微波粼粼。
晨光下,河面上像是有金光泛起。
距离至少有三百丈!
“哗!”
敖睺鱼尾一甩,又潜回湖底。
七百丈。
已这具身躯现在表现出的阳神境界的水准,是不可能跨越过去的,但如果再突破一层,“修到”“元神”境界,那就可以了。
“元神”么?
敖睺眼神一闪。
这躯体的原身,本就有阳神巅峰的水准,如今在险些被哮天犬吃到的情况下,历了生死,修为因此有些突破,是再正常不过了。
应该不会让人起疑。
而一尾一直被圈养着的宠物鱼,在被玉兔领着稍微见识了一点凌霄殿外的其余景色,对外面的憧憬应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那么“突破”之后,迫不及待的跃到那条河里想要尽览一下天庭水域附近的风采,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要跃入了那条玉带河,游到凌霄殿的远处。
那之后
可以。
虽然还不够完美,但这计划却已经足够用了。
如果能不引起任何反应就失踪掉,那当然是最好,但应该不太可能,毕竟就算是一条鱼。
他也是凌霄殿前的鱼。
迟迟不见踪影的话。应该会有天兵和灵饲监的差使们被差遣来寻找。
因为法力和境界的差距,他们大概率是什么也发现不了的。
当然,这里毕竟是天庭,不能常理揣测。
但就算是有什么隐秘手段,让他们寻找到了,最多也就是找到天河。
到了这里,线索也就该断了。
“该鱼思凡,妄图以天河而入凡间,尸骨已融”
往上呈的报告里,大概率会这样写吧。
然后,不了了之
很好。
这样首尾就彻底了断了,就能够谁也不牵扯的从天庭离开。
至于在这里的那一段记忆
敖睺眼神略略一闪。
就让它埋在淹没在记忆里吧。
如果能够还能够活下去的话,也许
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就都会通通忘了
也许
“哗。”
小谭中,水声轻响一小片的金色湖面被打乱了。敖睺转头,往水潭深处潜水,再没有了丝毫的留恋。
离的很近的天空中,朵朵的白云飘着,密布了整片天空,却有一角空了一块
水底。
敖睺又趴在了那块青石上,眼眸慢慢的阖起。
主意已经打定了。
但眼下立刻便离开却也有些不太适宜。
在弱水里游的那一圈,着实是有些伤魂,便是经过了三年的修养,元神也才只堪堪恢复了一小半。
还是应该先疗伤。
不说完全康复,至少也等到伤势恢复到不影响实力。
思维的运转慢慢的减慢,敛息诀维持在身体的表面,一呼一吸间,慢慢的,敖睺发出来的声音均匀了起来。
深深的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