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人发出消息说raiser的创立者全体都在野外和孩子们露营,对于那些执着于权力的人们而言,肯定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没有任何士兵与仆从,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与孩童相处。”
提耶利亚披着大衣出来,坐到刹那的身边。
天河灿烂、繁星若尘。
夏夜的原野带着一丝丝冰凉的湿气,连虫鸣都在夜色中柔和。那个孩子浑然不惧冰冷与黑暗,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仰望天穹之顶,消解着无法入眠的寂缪。
他的眼中真诚地倒映出全部的星天,与其他全部懵懂的孩子一般好奇、一样着迷。
人类、唯独是人类,之所以不同于动物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有**。
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繁衍,而是为了探索、为了支配、为了征服,更为了拥有更多。
大自然的原则只是适用与足用,而人类的原则却同时追求量的泛滥与质的精益。
现在的库尔吉斯再怎么贫瘠与弱小,到底也是世界一个巨大的政治实体君临库尔吉斯的党派或者个人也将拥有巨大的能量。
但不可思议的是raiser放弃了以人治天下的传统,反倒以一个智能ai治理、甚至放弃了对智能ai的绝对监管并赐予这无情的ai以巨大的自由。
提耶利亚缓缓坐到他身边,用大衣把自己裹得更紧了。未经打理的紫发到处乱翘竖立。
身体重重落到地,不经意间就压弯了几株小草。叶的露珠就此滑去,溅落于地,像是泪水似的。
“因为人的**……是一种无法被满足的动力。”往往想要成为王、最好就是去当这世界的帝!
那个孩子略有犹豫地说道。
他无法确定和描述他的想法,但他确实感受到了这份怪异。
“越是和raiser的那些临时召集来的同伴们相处,就越是发现他们也在索取更多的权力。倘若由我们执政,什么都不懂的我们肯定也会成为他们牟利的武器吧?倘若由什么都懂的他们执政,他们也会慢慢在规则中取巧,迟早……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平民们是为了生存、奋起而推倒贵族……可带领他们的人却不是为了解放的平等,而是为了去成为那权力的拥有者,这不就是个轮回吗?真是无法理解”
说着,他的目光从无垠的暗空中砰然落到地面土壤,细细观察在白日的阳光中饱经暴晒的翻出泥土的根须,看着面那终日忙碌的蚂蚁的爬行。
“很滑稽吧?恶兆作战之中,利用高达导致的太空船坠落,使得那些人怀疑我有一种……宗教般的神秘。在这个时刻反而起到巨大的作用,令他们不敢于逼迫我放弃使用人工智能的企划。”
最终万古终成须臾。
半月挂在天侧,看似简单的块石,却藏着无数复杂的纹理与信息。
“即使一个人的理想再怎么卓越,但他总会屈服于现实的需求,即使他不屈服,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孩子、他的爱人……这一切密密麻麻的社会网络也会把人束缚。何况他们甚至不是因为卓越的理想而与我们一致,只不过是……简单地为了利益罢了。”
提耶利亚回想起自己学习过的相关知识,分析道。
夜间清冷,月色如纱,直穿大地之。大树与灌木丛中,星光斑驳。
两人默然地望着这天地,倾听自然的言语。
世界沉寂。
他们都不愿意在谈论那些有关于人类的话题
那太过沉重。
“听说火星的夕阳是蓝色的,刹那。”
提耶利亚突然说。
而有两颗卫星的话,日升月落也会美一倍吧?
“?”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高达在去年既然可以让鲜花密布,那么也可以……改造火星吧?那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呢?”
提耶利亚问他。
“我并不知道……要不试试吧,如何?”
刹那突然起了兴致,直接建议道。
提耶利亚睁大了眼睛,他虽然想到,但没想过执行。
“反正用高达来回也很快,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光。”
想到便去做好了。
“等一下,万一成功了,那人类会如何做?”
“等实验完了,再考虑。我如果可以做到,那就可以终止。”
高达于月色之中降临。
刹那和提耶利亚一起快步挤进驾驶舱中。
驾驶舱随着第二人的进入突变成宽敞,甚至生出了一个副驾驶席来
果然如刹那所言,这台高达也是活着的生命吗?是与他一体的奇妙的存在吗?
提耶利亚坐在副驾驶席,惊疑不定地想道。
在一世,他的灵魂虽然寄宿于高达之中时候,但也从来不知道这种现象的存在。
els00q启动!
于是这仿造人类之形的机械冲天而起,直达云霄之外,在片刻间跨越时空,缓缓止步瑰丽星球的境界线之外。
红色的荧火在宇宙的黑暗里慢慢摇动。
火星在东方被叫做荧惑,其运动的痕迹被视作凶兆的启示在希腊罗马神话之中,则被视作战神,视作铁与火的使者。
“荧惑,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提耶利亚翻想火星的名字,感叹道:
“可唯独其中含着古人对于星象变化的恐惧,又或是……更深沉地借助其神秘用于政治的诉求之中。”
高达突破火星的大气层,在其一座环形山的空缓缓悬浮。
“可以做到吗?”
他自问,回忆起促生原野花海时候的感受。
天使于火星之张开其翅膀。
于是gn青色的粒子向着星球飞散,做成一条在人间流动的天之河。
倘若说引力的运动正是时空本身的弯曲
那么、对反引力的操控也意味着调节其弯曲本身。
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
未来的可能性与过去的历史在gn粒子的流动中涌起,物质的形式在弯曲之中向着时空的彼方跨越。
死寂的星球意味着没有具有主观能动力的意识的干扰。
如果机体可以以量子化来跨越空间的维度,那么也能以量子化来跨越时间的维度
事实,量子化本身就涉足了时间与次元的真理。
在过去的历史中,火星曾存在的初级生态
在未来的可能中,火星其可能的完整生态
两者在现在交汇
“做不到。”
刹那大喘气道。他的额头泌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淌过脸颊,直沿着肌理滑入衬衣中。
“出力不够,差得太多了。”
只是改造一部分环境的话,火星整体的死寂会很快将那部分生态摧毁。
但若想要改造全部的环境,那超过了els00q的动力限。那不是全体els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完成的奇迹。
即使满状态使用transam,也无法完成迁移一个星球的奇迹。
简单地打个比方,人们可以轻易地想象在空间的长度把地球从太阳系转移到千万亿光年之外的某个冷清的星系
那只不过是一种空间的移动罢了。
同样地,现在的els00q所做的正是在时间的长度,把千万亿年之前或千万亿年之后的火星转移到现在
那也只不过是一种时间的移动罢了。
“意料之中。”
提耶利亚虽然无法全盘理解,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困难。
相倘若能够做到的话,他反而会升起对这种力量的恐惧。
力量本身并不值得害怕,可怕的是无法理解、且无法反抗的力量。
“但是可以诱发其正向的可能。”
刹那转过头,看向座驾一边的景观瓶。
王留美曾摘采了那朵不知名的野花做成这个景观瓶。后来花死之后,提耶利亚利用生物技术克隆了一朵一样的进去。
他轻轻一按,景观瓶便从特别的通道中从高达里飞出,在火星的大气之中碰落到地。
“难道有一天,这里也会是一片花海吗?”
提耶利亚揣度其行为的深意。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会是的。”
时空的曳迹之中,事物的概率宏图也在偏转。
他确实以高达做了些什么,即使现在表面似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论是何样的星球景象都是美丽的。
但生物更是凌驾于美丽之的绚烂。
相比起死寂的美丽,刹那更期待生机的绚烂。
“在veda的记录里,你所复活的玛蕾妮曾经正是在火星附近遭到了影响她一生的惨剧。”
提耶利亚静静注视着这运转了几十亿年的星球,想起这件还没交流过的事情。
“愿闻其详”
刹那好奇地回问。
提耶利亚做了个深呼吸以抚平自己的心情,再平静地讲述:
“当初三大联合为了获得建设太空殖民地和轨道电梯的资源,曾组织大量太空劳动者把巨大的小行星从火星边的小行星带搬运到地球……可以猜想吧,刹那,那是非常可怕而严峻的工作。当时的太空技术比现在更差得多,这个距离也太过遥远。一个来回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工程中数年都无法返回地球……于是这些工程用的太空船,甚至有个绰号是太空的奴隶船。
没有人反抗这一切。
玛蕾妮布拉迪正是其中的一员。她所在的太空船出现了严重的传染病。太空船迅速发出求救讯息,可不管等多久……什么救助都没有,只有一个另外的太空工作者凭着自己的意志前往。
最后……作为唯一生还者的玛蕾妮本人、被判处了谋杀工友的罪名。”
“怎么……可以这样?”
刹那的脸庞扭曲了起来,他更联想到现在那个妇人温柔的样子,就感到一种巨大的错谬感。
“这也是这个世界权利的意志吗?”
“因为没有人愿意担负这个责任。反正是远远隔绝在太空之中的小小角落,当时人类的通讯手段多么贫乏啊……任何人造的讯息都穿透不了这沉厚的冰冷与黑暗,即使勉强传达,也会被当权者轻易地拦截。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只要歌颂……歌颂这个盛世的和平就足以了。
而她本人就像你一样,最终被天人邀请,成为了一代的高达驾驶员之一。
其实这并非是多么悲惨的事情,不是吗?”
据传,荧惑的行迹、乃是天下凶乱之兆。
可哪里是啊?
只有人把天星的行迹按照自己的心意解释。
“是的,这确实不是什么悲惨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悲剧太多。
“但我很难过。”
他低垂着头,直望向广阔的天河。
星汉绚丽,太虚空阔。
宇宙之间,没有大气的阻碍,一切星星都是那么明亮,聚集成各式各样的模样,仿佛演绎着一幕幕人类古老幻想中的神话。
高达在返程的路。
“刹那……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人类是种不可救药的生物。”
下高达的时候,提耶利亚问他。
刹那愣住了,反过来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不会,一点都不会”
山脉之后,微光射放,天地清丽于此瞬间。
晨曦在这个孩子的身向远处迁移。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不可救药,也从来不想要把自己放到一个帝的角度去评判世人的作为。”
他似乎在笑。
“我只知道你和我,也正是人类中的两者、微不足道的两者,也正走在人类未来的路。”
“这样啊。”
提耶利亚摘下镜片,轻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切,笑着答:
“我有点累,先回去补觉了。”
高达在隐蔽处降临、始终维持着光学隐形的方式未被发现。
刹那从隐蔽处走出,回到露营地点,发现少年孩童们都在几个大人的陪伴下一起观看着朝阳。
直到那光亮彻入晨空,将地全部的阴霾一扫而净,他们才叽叽喳喳地谈论开来,脸都洋溢着一种感动和震撼。
“是不是很美?”
“是的。”
他们齐声地答道,然后又嬉闹开来。
生活很大。
另一边,他则遇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难题。
“话说,刹那,那个景观瓶你还保留着吗?”
王留美背着手从一旁走到他身边,径直问他。
这个男孩一瞬尴尬地沉默。
他总不能回答她扔在火星了吧?
王留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存着捉弄这个男孩的心思,这才说道:
“我并不在意哦。我在想、既然你遗忘了……或者已经凋零了……那么那朵花是不是也获得了独属于它的自由与幸福?”
王留美的目光转向日光下的群山,宁静地凝望着天地之间无言的壮丽。
一朵早已凋零的花是否获得了独属于它的自由与幸福?
刹那无法以任何的理性回答这个奇妙的问题,唯独心中的感情洪流涌出了那么一个问题。
“是的、一定是的!”
王留美的眼珠转动,回到了刹那的脸,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这个男孩,连声音都不自觉柔和。
“那真好,不是吗?”
灰蓝的山麓、黎明的红光,原野,人归,路在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