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采光很好,装潢也不差,属于平均的水准。并非葛拉贝原来想象的那种徒然四壁的牢笼,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生活起居的场所。
尤其出乎葛拉贝意料的是,在被raiser关押后,他并没有遭到想象中可怕对待,相反,他的生活处于可以接受的程度,平均的饮食水准以及平均的强制劳动强度、还有开放的资料空间。
唯有一点让他惊慌。
那就是无法联系到veda
很可怕。
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寥。
除此之外,脖子和手所带的环也让他感到不适。
“须臾的监控。”
须臾、aeon全国所使用的一种行政程序。现在的他被强制使用这种终端。
他只知道这一点,无法更确实地确定其作用是否会像某些影视作品演出那样,一旦做出某些危险的行为,他就会被boom一下后、死去?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陆陆续续地,他在须臾和相关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做过许多笔录。得益于他的素质,无论什么情况,他始终能保持冷静,没有泄露任何有关天人的情报。原本他以为他会遭到各种现代化的审讯手段,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轻轻地把他放过了。
直到今日,再一次的审问,审讯官却不是那几个老面孔,而是一个……他不认识却熟悉的
他并非是没有见过这张脸。
相比起过去所见到的,气质太过温和,但那五官连至细节都完全一致。
也由于其气质温和,更像一个中性化的丽人。
“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谈话,你并不用担心什么,也可以尽情地选择倾诉或保持沉默。”
他说:
“我的名字是提耶利亚厄德。我想你已经听过了这个名字,准变革者葛拉贝拜欧雷特。”
被一眼识破人造变革者的身份,葛拉贝也不惊慌。
如果确实是他的话,那么许多事情都是可以解释的了。
“难道是你背叛了组织吗?”
所以本该静静处在天都之中的能天使之前与秘天使在交战。
他冷静地反问。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提耶利亚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提耶利亚也已经诞生,并且已经作为一个智慧的意识体在存活着。
“不,我与你所认识的提耶利亚并非同一存在。你可以理解为碱基序列……也就是同一个型号下的两个变革者。”
在伊奥利亚的计划中,变革者的生产有一套完整而科学的工业流程。搜集到优秀人类的基因密码后,通过适当地修改与组合,激发人类那庞杂的基因库中有关变革者的一部分,然后以此批量生产人造人。
即使特别如提耶利亚,也并不能独享一类碱基序列,至少在较高接入权限拥有者中还存在名为雷杰尼雷杰塔的同序列个体,至于在更低的普通准变革者中,那更是不计其数了。
“所谓的“可以理解为”的意思不正是不符合现实吗?难道真的如同veda所给的讯息,你们是来自未来、改变现在的人?”
“与事实并不差多少。”
接下来,葛拉贝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无论提耶利亚如何试探,他都无动于衷,时刻铭记着保密原则
无论有不有用,但至少要保证不是从他这里泄露或得到确认。
但提耶利亚从来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情报,又问他:
“难道你不对未来感兴趣吗?”
这时,葛拉贝才正色答道:
“未来的天人如何,未来的我如何、又或者未来我的朋友如何,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他们或者好、他们或者坏,他们或者实现梦想、他们或者粉身碎骨,这一切都不是现在,都不是我所经历过的时光、不是我的过去。无论过去到未来、这绵延的时间之流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真理,又是以怎样的科学规律排布,只要还未经历过,对我而言也了无意义、我并没有体验过这一切。
我只知道我生活在现在的时光里,并确实地在为天人的理想而奋斗。恰恰相反,提耶利亚厄德,请允许我质问你、不、你们,倘若你们是从未来归来的天人的一员,你们难道已经放弃了天人的理念,难道已经放弃了伊奥利亚的计划吗?反而选择了要与天人为敌吗!”
重新戴起的墨镜之下,犀利的眸子直视提耶利亚,义正言辞,也绝无迷茫。
“计划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
他默默点点头。
“倘若任务需要你牺牲呢?”
葛拉贝没有迟疑,答道:
“那么就是必要的,牺牲也不是值得恐惧的。”
提耶利亚直视他的眼睛,能看到他心中确实的决意,又问:
“倘若任务要让你杀死你的朋友呢?”
这次,葛拉贝终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答道:
“我早已有相关的觉悟,在任务中,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我的存在是为了要守护计划,并总是以这个目的为中心行动我早就有这种觉悟。反而是你,如果是来自未来的提耶利亚厄德,现在却在协助形同背叛组织的活动,你还记得你的使命吗?提耶利亚厄德。”
说到最后,葛拉贝的话语中再无任何迷茫,反而在义正言辞地反问。
那么,果然……葛拉贝与曾经的我相似。
提耶利亚想道。
并不懂得生活、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人,只是veda的一个零件,虽然比起原本严厉的提耶利亚而言、葛拉贝有其更温柔的一面,但倘若面对生死两难的抉择,最终果然还是选择veda与伊奥利亚的计划。
这是准变革者的宿命吗?
又是否会有一个洛克昂来教会他去如何热爱他人与关心他人?
提耶利亚不知道,但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他问:
“你觉得准变革者是人类吗?”
这个问题倒噎住了葛拉贝,让他沉思许久是否要回答,最终勉勉强强地开口道:
“是的吧?”
语气中带有疑问,显得他并不确定。
“既然是人类,就不该是与veda平等的工具。既然是人类,就应该具有对伊奥利亚计划的自己的判断力”
他以这两句话作为了长篇大论的开始,无论眼前这人听还是不听,但至少他想要再他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
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类去追求幸福的种子。
人类缘何而活?
是为了生存吗?无论如何,也想要延续自己的意识与生命直至万古?
或是为了繁衍吗?不停地、不停地传递基因到下一代又下一代、让这自私的基因的生命滚动。
是为了服务吗?如同寻常人一般,终其一生,只是作为让庞大的社会运转起来的齿轮,不停地贡献自己一生的价值。
又或者如准变革者一般,出生,即被视作与veda平等的工具、又被veda运用在各种各样的任务里,不曾被计划所爱,却甚至要伤害与自己建立起羁绊的人。
是为了征服吗?拥有、获得、如同权力的意志一般、不停地提升自我,内在或者外在,占有与吞噬环境?榨取甚至消灭其他的生物来增加自己生存的权利?
接着,准变革者是人类吗?
基因、面孔、身体、毛发,准变革者一切生理特征都与人类一致,唯独一点便是太过完美,也因此揭示其人造的本性,并非原生的天然。
而在人类之中,肤色、种族、文化、地区,甚至是同一个家庭之中,无尽的纷争与勾心斗角,都能让人不“人”,成为一种可以“牺牲”的异己的非人的事物。
这世唯有牺牲如此矛盾,主动的牺牲乃是伟大的顶点,被动的牺牲却作邪恶的底端。
平等与自由多么像是一个欺瞒人的谎言,搅起世界风云的利器
可是人却在追求的路。
提耶利亚不能明知这一切,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在这漫长而疯狂的述说中被葛拉贝驳倒的准备。
但与葛拉贝不同,他曾经见过背负乌云仍然选择热爱的阳光、以及在漫长的永恒之中仍然选择盛放的花。
所以他想要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与曾经的他相似的存在。
“在准变革者被制造出的一瞬间,在他们被允许拥有自我意识的一瞬间,他们就同时得到了所有有关追求幸福的权力,这不需要任何人来承认、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保障!也就是……
神圣不可侵犯!”
他的话仍未结束。
另一个地区里,夕阳正西下。
庄严的光柱穿透半红半白的云朵,打进透明的玻璃里,拉出明显的光影。
王留美静静地呆在空旷的别墅里,守着这份静谧。
现在的她凭借长辈的安排,已经成为王家实质的主人,离名义的主人也只差一点点年龄的限制。
个人终端,乃是有关aeon的几个采访与发布。
很无趣。
见不到想要见到的,反而只见到一堆人各取所需,不停地为各自的利益奔波。
利益、利益,真是令人厌倦的词,与无聊的现状。
人们因利益相爱,又因利益相离。
她只看到这一点。
是啊,生活之中,无处不需要利益,想要更好地、更优越地活下去,就要更多的财富,也就是去获得更多的利益、所以彼此合作。
而我,是不是天生得到了太多,不需要为生存奔波,所以无法认可这种想法。
“那么我确实是无法认可的。”
但是厌倦利益的同时,因共同利益与她站在一起的人就越来越少。而仍与她站在一起的人却大多无法理解他,直到一种孤独。
这样的年龄说理解与孤独,岂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幼稚?
她想道。
可是,确实地、假如如此,那么我就是这样幼稚的人。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自得的笑。
直到看到照片,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发布会台子边的景观瓶,脸色立马变差起来。
花儿在灯光下不动。
“这不就是我做的景观瓶吗?”她自言自语道,“扔掉后,被她给发现了?”
“大小姐,晚的行程有陪同长辈参加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的晚宴。”
红龙恰准时刻,为防止迟到而善意地提醒。
因收养了利冯兹而欣喜若狂的阿勒汉多洛科纳在人革联的这座大都市举报一场宴会,毫不顾忌这种收养对他名声可能的损害。
“我可以不去吗?”
合笔记本的王留美倦怠地问。
红龙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说:“不可以的,大小姐。”
完全预料之中的回答,循规蹈矩的状态。无论何时,红龙,她早就认清楚了,并不会反抗这一切。
再多的期待也只能落空,最终让这不愿的小女孩做了家主的位置。
这世有两种善意
一种是为之反抗。
一种是助之适从。
这是否是一种矫情呢?明明手握着巨大的财富却说着不想要?或者坐这个位置却不想承担这个位置的责任?
明明比起其他太多的人都更幸福,却厌倦这种幸福。
那么我确实是矫情的吧?
倘若失去了这全部的财富与地位,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我又会如何?
她想。
“也好,听说这次阿勒汉多洛科纳的宴会,这所谓的科纳家族似乎正是天人的监视者一族。作为了解到天人存在的我们、曾经的相关者,应该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得到一些情报。”
于是她开始找一些理由说服自己去做这不想做的一切。
何时这世界才会发生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
“你在害怕死亡吗?利冯兹。”
他瞥了一眼,那是来自一个下位的人造变革者的质疑。
申请退出高达驾驶员,甚至甘心被一个人类收养,但很卑微吗?
“变革的时刻已经快了,你们也好好准备着吧。”
他只是神秘地这么答道,再也不顾及那几个蠢货,快步穿过星夜下的道路,赶去宴会的现场。
天人与raiser,他知道这两者必会发生一战。
那个孩子、绝非正常的人类,甚至能与veda完成量子思考层面的交流,驾驶不完全的能天使打败了全装下的秘天使。
从这点看,天人的胜算并不是百分百。
可是……谁会胜,谁会负?
无所谓。
“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
他顺从地恭维。
我有我的道路,伊奥利亚的计划、我会按我的方法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