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印攀在车窗上,探出头去看了看白骨累累的铁轨,一路延伸,通向幽深的远处。
“整节车厢都没了吗?”
“有失踪乘客的信息吗?”
易思思快速翻动档案,将所有失踪人员的资料大致观察一遍之后有些奇怪:“我看了,都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子。”
李印沉默了,他很清晰的记得自己顺着血雾得到的视野,那个吃人的小女孩……
一开始以为她叫哥哥是在叫自己,但这么多非人的怪物都在叫哥哥,这应该是是一种执念,就和铁轨中的白骨一样。
血雾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向出口的黑幕输送养分,车上昏迷乘客的面容都变得有些干枯,生长在每个人肚皮上的血雾纽带正在无声地夺走生命。
没有怪物继续跑出来,也不知道是怪物已经全灭,亦或者对方明白这种杂兵无法对付李印所以放弃。
但这种寂静更让人绝望,明面上已经没有了解决办法,所有人都只能坐以待毙。
肚皮……
纽带……
吸收养分……
一切都似乎有所关联。
所有禁区的捕食方式都是和对方的习惯或者执念有关,苦思冥想的李印终于想到了一件事,他稍稍抬起头,语气迟缓:“脐带……”
易思思只剩下最后一板巧克力,正惆怅时,听到李印低声说出的词汇,她很快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翻动手机:“真的有个孕妇,失踪的时候有五个月身孕。”
她从来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完全不敢相信:“未出生的胎儿也能成为诡异吗?”
李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在肚子里的孩子和母亲到底是两个个体还是一个,到现在各个学界还有不同的认知呢。”
一车厢人困死在禁区里,再联系之前视野获得的信息里满地的食品包装和排泄物,这些人也许靠地铁站内的便利店存活了很久……
但最后呢?
对方的捕食方式一种是用类似脐的血雾带汲取养分,另一种是直接吃人,这或许都有所对应吧。
可李印这节车厢里的乘客可没有靠便利店苟活的资本,他们还沉浸在李印编织的美梦中不至于互相攻击,但身体机能在禁区不断地吞噬中已经下降一大截。
对方的能力和来历有了初步判断,李印已经做足了准备,并且现在没有办法继续拖下去了。
接下来,首要任务就是打破迷宫了……
李印跳下车厢,默默注视着轨道里堆积的骸骨,将骨头的模样印在眼中。
还在家的琳娜打开大门,收下了一份刚到的炸鸡大餐,然后蹲在马桶边,打开包装盒,继续开始她的干呕之旅。
卫生间里扔了一地食品包装袋,精美的小裙子被各类油脂糖渍弄得灰不溜秋,此时琳娜也已经没有管这种琐事的心思了,呆呆地将脑袋贴在马桶圈上,一双眼睛毫无神采,痴痴傻傻地望着倒映在瓷砖上脸色苍白的自己:“再吃下去我会死的……”
不过她还是接收到了李印的信息,无力地拍拍双手,前一天被李印猎杀的诡异出现在她的身边。
琳娜下令。
“变一个。”
红色光芒淹没少女的身体,本来晶莹剔透的身体不断干瘪,最终化作一副直立的骨架。
随后,骨架也开始不断形变,形态向着李印眼中看着的那副骨架靠拢。
停止变化的骨架又开始生长肉芽,一丝一丝的肌肉逐渐重现,直至最后又长出了皮肤。
“她长这样吗?”
李印呼出一口气,身体也开始不断变化,一个女人很快站在了轨道边。
易思思坐在车厢中,看着李印完成了令人称奇的变身,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李印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并不在意,他本来也没有一直刻意隐瞒,不如说,现在才被警备局发现都已经挺晚的了。
变作女孩模样的李印沉默着走向黑漆漆的地铁站出口,还没迈出两步,一个颤抖的声音就从黑幕中传了出来:“筱林,是你吗?”
脸色苍白的瘦弱男子走出黑幕,眼中泛着些晶莹的泪光,在无穷的迷宫中徘徊不知多久的岁月,再次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友,他的嘴唇不住颤抖。
沙哑的嗓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又一次开口发问:“筱林,是你吗?”
男子整个身体出现,并且加快脚步走向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的身前也有一缕血色雾气在向后方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B级诡异的能量层级不高,看来他也被当做了养分。
下了几节台阶,男人已经面色发灰,身上不断飘扬出尘埃。
一直被这样吸收,换做别的禁区估计早就崩塌了,只不过这个男人执念深重,所以才导致禁区一直没有消散。
李印面无表情,只是站在原地,他不擅长骗人,装女人那更加困难了。
只得少做动作,等对方靠近,然后直接将其抹消。
不过看样子,不需要自己动手对方也撑不住那个胎儿的吸食……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但男人还是拖着脚步走到了李印跟前,泪水糊了满脸。
李印心中有些闷堵,他只是在假扮那个女孩,他不知道到底两人之间吵了些什么,谁对谁错,无法给对方任何安慰。
这个男人化身诡异之后依旧对之前的一切后悔莫及,即使被更强的诡异消化,执着地想要找到那个女孩。
这也是他不直接出手杀死对方的原因,他还是想给对方一个说出遗言的机会。
“有什么话快说吧。”
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话,他只是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一下那魂牵梦绕的身影,可颤抖的双臂悬在半空良久,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的颧骨和嘴唇都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呆呆看着前方。
他想要挤出几分笑意,但在李印眼中,这家伙明显就是在哭。
不知从哪里,男人变出一朵花,他将花儿伸到李印面前,脸上的悲伤与欢乐扭成一团,显得滑稽无比:“如果我……如果……我当时没有去买花就好了……那我是不是能救到你?”
年久的侵蚀与消磨,已经将他的生命力剥夺殆尽,作为一个诡异源头,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但他手中的花,依旧光洁如新,还带着些许露水,还是像那天刚买到时的样子,在入口昏暗的灯光下闪动着一丝光芒。
“我想把这束花送给你,对不……”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的身体破碎崩解,被血色雾气裹挟着飘离,化做别人的养分。
那朵花慢慢坠落,李印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接住,但他又停了下来,转而一挥手,气流拖着那朵花,飘向车轨里的白骨。
花朵与白骨相触碰的一瞬间,花朵失去男人的保护而转瞬枯萎成灰,白骨也随着禁区消亡一同消失。
李印未曾回头,大步向着地铁出口迈去。
“花给你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