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点了四个食客，屏退小厮，邀请他们上楼一叙。

中年人不敢上楼，妇人不敢上楼，最后上来的是一老一少。

不上楼的两人，很快便被送入后厨。

“我看你们家境并不富裕，为何来飘香楼？”

老少对视一眼，年近六十的老头脸色平静，微微拱手。

“道长有所不知，飘香楼已改名为慈善楼，专门接济穷苦人家。”

秦东冷笑着，并未插嘴。

他倒想听听，慈善楼是如何接济的。

“牙祭失败后，城中物资逐渐紧张，原本还有菜贩囤货居奇，高价售卖，但被官府打压一番后，此等铤而走险的商人少去许多，前些日子城门封闭，彻底断了供应。”

老人描述完前因，便面露惊悸，遮遮掩掩提及生死神树。

“若供奉神树，家中可余粮不断，本是好事，可天底下哪有这般不劳而获的美事，不知何时，县城内开始出现许许多多长着一模一样的人，官家不得已，出兵尽数捕杀，之后三令五申，禁止供奉神树……”

秦东眼色微冷，不断回想最近数月吃过的食物有无异常。

还别说，鹿蹄乡的肉包，他就吃过一枚，但终究是病尸所制，大概率不会造成复制人这般后果。

他将菜单之事和盘托出。

老头在得知自己上了菜单后，面露了然之色，看向身旁愤怒难耐的少年，长叹一口气。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我就知道。”

“道长，请容我继续陈述。”

秦东点头，眼神冰寒，警告一旁躁动难安的少年。

“物资虽紧缺，但家家户户都备了或多或少的余粮，也不愿意再招惹祸患，便自觉抵制神树供奉，这段时间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却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

“道长可知先前有位大肆倒卖神树花瓣的商人？”

老人话题一转，反问一声。

秦东对此也有耳闻，下乡调查前，他听到了版本是这样的——

“有好事奸邪者，收集凋零铁树花瓣，号称可治百病，倾销万两白银。”

老人再叹一口气，面露敬佩，极为惋惜的说道：

“花瓣确实能治百病，但副作用极大，那位早早发现，耗尽家产尽可能收集神树花瓣，想要将其集中掩埋，避免花瓣为祸世间，可惜挡了某些人的路，被屠全家。”

秦东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自己随便点的一个普通老人，凭什么知道这么多信息？

他从哪里来的消息渠道？单纯靠街坊邻居间的口耳相传吗？

笑话！

真有这么巧合？

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好了，不要说了！你，去后厨吧！”

秦东喝住老头，不愿听他再谈。

无论听到了什么信息，他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

杀人。

仅此而已。

看着少年愤慨的脸颊，秦东有些无趣地摆摆手，叫来小厮。

“我谈完了，你们处理吧。”

“对了，”

他叫住就欲下楼的小厮，

“多加几个菜，我女儿要来，另外叫你东家给我在三楼腾个地，不然我女儿发飙，我可不负责的。”

小厮干笑着，解释飘香楼并没有三楼。

秦东冷哼一声，手指着屋顶。

“那为何他们对我指指点点？”

……

鹿台下水管道内，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女孩捏着鼻子，穿行在漆黑的管道中。

说来奇怪，原本漫天飞舞的蚊虫苍蝇此刻都不见了踪影，仿佛特意避开了女孩一样。

所有虫豸下意识忽略掉女孩的存在，既不敢靠近，又不敢远离，吴用引以为傲的监控系统，此刻有了巨大的盲区，若不是他提前谨慎转移，此刻只怕正撞到枪口上，被女孩逮个正着。

来人便是米家姐妹诞下的孽婴，只不过才过半日，便已迅速成长至三岁小女孩的模样，全身不再发黑，反而像羊脂玉般嫩白。

只不过若是有人凑近些，趴在女孩身上反复摩挲，便能发现所谓的嫩白肌肤表面，仍是一层密密的绒毛。

若再有胆子大些的，拔下一撮，就能发现绒毛仍旧乌黑，所谓的嫩白只不过是光反射的结果，跟北极熊的透明毛发类似。

“爸爸去哪了？”

女孩嘴中喃喃，顺着秦东特意遗留下的痕迹，走出管道，缓缓走向飘香楼……

秦东并不知晓自家“女儿”赶来的速度如此之快，否则他早就速战速决，不会在此磨蹭这么久。

原本按照他的估计，他先手除掉部分练气期修士后，便顺势撤离，等待孽婴大闹一番后，他再赶回来补刀。

毕竟自己身上的诸多底牌见不得光，有些招式太过显眼，一出现就能钉死一个马甲。

杀人是要讲究方法。

比如在沿途不断播洒血肉细胞，吸引孽婴尾随，借刀杀人。

“练气后期以下，可以出手。一旦有筑基修士，立刻找机会逃离。”

他抬头，望着隐隐有些虚幻的天花板，说起来，这还是他受困于阵法的初体验。

阵法主人也依次露面，或许是修真者的恶趣味吧，四人正是秦东亲手点出的四位食客。

秦东苦涩笑着，拱手致歉。

“诸位道友，骗我好惨。”

四名练气修士，若不是有幻阵阻碍，他哪还需耍些小手段，骗他们近身，直接出手格杀便是。

“嘿，老夫和你谈了这么久，怎么突然识破我等？”

老头模样的修士面色不满，紧紧扯着胡须，见一旁三位同伴露出的微笑，心中火气更甚，不待秦东回答，手掌迅速摁下。

大团灵气迅速涌动，凝结为一只巨大的灵气手掌，狠狠拍下。

大手威力不容小觑，秦东顺势脚底一软，整个人趴倒在地，身上逸散的气息一阵起伏，看上去受了不轻的伤势。

“道友饶命！”

四人面露轻视之色，缓缓靠近，待走至秦东身边，仍未见其有所异动，不由轻笑出声。

“诶呀，还以为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原来真这么弱！”

“马爷，你这次又走眼了！”

秦东依旧趴伏在地，头也不抬，默默感受身边四人的灵气波动缓缓消散。

这是假的。

秦东心中思量，这是血肉意志暴露出的第一个弱点——

无法辨别幻境中的虚幻与真实。

通俗一点讲，他的肉身感知是个莽夫，容易被误导受骗，远不如神识那般，具有足够的分辨能力。

四人再度走近，但秦东仍没有动手。

有第一轮试探的铺垫，对方很有可能想要再来一波。

可一可二不可三。

人人都想把握主动性，就不会想把自己的小命交托在别人手里。

如此一来，第三次的试探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秦东则不然，他有足够的资本硬扛下对方的攻击，顶多就是暴露自己异人的身份，防守反击看上去憋屈，但却是最考验耐性与实力。

这一次四人的气息只消散了两位，看来不会再有第三轮了，再不出手就要暴露猩红肉山的马甲了。

秦东不再犹豫，以违背常理的姿势站起，一把捏住身前两人的脖颈，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干净利落的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只是秦东面色不大好看，周围的阵法还没破，因为主持者并未死。

另外两位的脸色更加难看，迅速遮掩身影，消失在阵法之中，只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身旁莫名传来一道奶气的威胁声。

“打爸爸，吃掉你，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