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呈现“之”字型,秦东是从“点”的地方钻进来。
他刚踏入通道,毒箭组成的箭雨便从右侧袭来,发出沉闷的飒飒声,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后背上秦米嘴巴大张,一呼一吸间,将全部利箭尽数吞下,随后像嗑瓜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吐出闪烁着寒光的精铁箭头。
秦东脚尖微动,将散落在地上的箭头踢到一边,走到右侧“之”字形的尽头。
这是十二组固化的自动连发弩机,三秒十箭,总共发射了一百二十支沾染红色鲜血的钢箭。
他伸出手,捻起几滴残留在地上的鲜血,表情一肃,指尖的血肉瞬间崩解。
这是活尸的鲜血,具备高烈度的传染性。
此地并不安宁。
顺着曲折的甬道前进,沿途地上铺满了鲜红的血液,秦东每一次抬脚,鞋底都传来黏糊糊的凝滞感。
灵鼠颇为机灵,死死扒拉住秦东的裤腿,免的沾染上足以致命的血液。
前面便是第一个转角,堆满了头颅,外观一模一样,显然是复制人,秦东路过,放了把火,将这群眼睛眨巴眨巴,死而不僵的家伙尽数焚烧。
他们似乎是某些实验的废弃物。
转角之后是一条笔直、漫长的通道,里面挤满了身形僵硬,行动缓慢,连长相也一模一样的人形生物。
“啊哦。”
秦东面色微紧,有些紧张。
幽闭的环境,密密麻麻的复制人,还全被感染上血尸病毒,视觉冲击力相当之强,任何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开。
修真者也是人,顶多随着修炼岁月渐长,见识的多了,胆子也大了。
秦东拍着胸口,试图安抚不安的心脏,拍了几下才后知后觉,永寂之心的跳动频率是固定的,并不会因为外界刺激而改变。
经过异化晋升后,他的情绪变化纯粹只作用于心理层面,很难对肉身造成影响。
“爸爸,让我来吧。”
秦米苦着脸,却自告奋勇请战。
或许在日常生活中她的心性相当不成熟,可一旦涉及到战斗方面,夸张的五感,超乎想象的直觉本能,足以让她成为最优秀的猎杀者。
她的体质特殊,不惧怕病毒感染,是活尸天然的克星。
她苦着脸是因为复制人味道十分糟糕,就算感染上血尸病毒,也不过在一坨翔上撒上点葱花香菜。
难吃就是难吃,难闻还是难闻。
秦东思考片刻,轻轻点头,算是答应。
“你要小……”
话音未落。
乳白色的旋风突兀冲出,甬道四壁发出金铁碰撞的清脆声音,无数尘埃溅起,浮散在空中。寒光乍现,虚空中划过十指冷光,数具活尸身子陡然一僵,脖颈处缓缓滑落一颗茫然的头颅。
这是一场屠杀。
秦米的速度愈发快了,饶是秦东经过强化的五感,也隐隐跟不上她的节奏。
“……小心一些。”
秦东略有些尴尬,闭上嘴,沉下心思,仔细观察战斗。
在对肉身的摸索上,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践程度,他都远远胜过秦米;可在近身搏杀上,他是个门外汉,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依靠力量与速度去压制对手。
虐菜自然毫无压力,只是面对筑基修士,他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伴随修为增长,修真者的战力核心逐渐转移至法术、法器等诸多手段上,兼修的体术只能作为近身作战时的补充,但即便是这种情况,秦东也很难彻底压制住对手,很难留住对方。
无论是龟缚道人,还是手持风火幡的风火道人,纵使是这些散修出身、根基底蕴不厚的筑基修士,击杀难度都相当高。
即便是练气圆满的剑十九,若是其状态全胜,还可以释放一次无相剑阵,自保也是绰绰有余。
他曾反思过原因,为何明明他的力量速度足够突出,却很难击杀敌人。
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来他的战斗技艺、经验严重欠缺,面对修真者花样繁多的招式、手段,缺乏足够的应变经验。
作为一个莽夫,能莽这么久还没有阴沟里翻船,只能说猩红肉身的容错率太过强大。
其二,便是自身的进攻套路太过单调,不知不觉竟成了武道修士一般,严重偏科,短板明显。
攻击强度、综合速度、控制能力、生存防御、杀伤距离、辅助手段。
以上述六边形能力图来具体划分,秦东在攻击强度、综合速度、生存保命三个角上算得上优秀,但其余的三项都在及格线以下。
决定个人战力的是最弱的短板,而不是强势之处。
因此,汲取秦米的战斗经验与手法,对于补足秦东自身的短板具有极强的效果。
旁观一阵,收获颇丰。
“原来如此,要预先划分进攻路径。”
“不对,单一的路径太不容易被看破,需要准备至少三套以上的进攻路线,才能迷惑修士。”
“……”
秦东喃喃自语,提出一个观点,再去否定,最后依据自身的经历经验,去补全补足专属于自身的理解。
“毒气可以作为软性控制手段,去削弱麻痹对手。”
“在特定的环境下可以构筑血肉陷阱,补充自己控制手段。”
“空战中或许可以不间断的释放血肉孢子团,不断压缩对手的闪避空间,只要干扰对方一息时间,这项战术都是成功。”
“……”
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也只有在这种近乎无限能量的加持下,他才有这个资本和底气去不断试错。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他蓦然发现,或许自己最强的一项,终究还是对血肉的高度掌控。
他可以针对性的创造专门的器官、组织,用于不同的战斗环境,面对不同属性的敌人。
他欠缺的,一是时间积累,二是优秀的模仿蓝本。
不知过了多久,裤脚传来了轻微的拉扯感,他突然惊醒,满是歉意的看向早已解决战斗的秦米,牵过她的手。
走廊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碎肉血块,接下来的路十分通畅,再没有半点碍事的阻拦者,不知道是没有了,还是被秦米杀光了。
“之”字形的尽头,是一座上锁紧闭的铁门,费了一些工夫破坏大门,他见到了失踪已久的吴用一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赵艾赵师姐。
“异人?”
“又是你!”
苏长菲、赵艾面色大变,迅速悬空,又是怨恨,又是警惕地打量着从铁门钻出的猩红异人,以及其背上穿着兔子服的女孩。
他们可是吃过大亏,尤其是赵艾,直接被秦东打的失去了生育能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相较于两人的畏惧升空,秦东表现的颇为平静,沉默的看着几乎被彻底解剖的吴用,器官被整齐的罗列在边上,腹部敞开的口子感染溃烂,不断滴落着浓黄的液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伍爱被关在铁牢里,似乎并没有遭受什么虐待,只是神情颇为憔悴,满是担忧的看着吴用;李随风随意的躺在一边,气息稳定。
秦东裤脚上的灵鼠愤怒嘶吼着,想上前又不敢,摄于筑基修士的威势,只得迅速躲在一旁,避免干扰秦东。
“坏女人。”
秦米冷冷骂了一声,四肢微微用力,迅速腾空,直直的扑向赵艾。
秦东掌心喷出三色烈焰,冷哼一声,找上了背负长剑的苏长菲。
刚一见面,就是死斗。
“哼!飘渺御剑术!”
瞧见秦东袭来,苏长菲轻喝一声,背上的长剑猛然飞出,化为一道银色的电光,赫然斩向秦东面门。
秦东不闪不避,紧紧盯着袭来的剑光,眼神不眨,就在飞剑即将斩落之际,他怒吼一声,两手极速合拢,两个手掌不偏不倚,恰好夹住长剑,发出一阵响亮的拍手声。
飞剑岂是这么轻易能够阻拦的?
他的掌心迅速被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剑身同骨骼紧密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僵持片刻,飞剑没了外界补充,去势骤减,竟然被秦东空手夺下。
苏长菲面色剧变,手中结印不停,口中不断怒喝。
“回!”
“刺!”
但无论他如何结印御使飞剑,秦东的手掌宛若五指山一般,死死镇压住躁动的飞剑。
“这是什么招式?”
苏长菲停手,阴沉的问道。
秦东冷笑一声,用经过伪装的嗓音,漠然回复。
“你猜。”
苏长菲心中恼怒,但不敢发作,在最后尝试收回飞剑无果后,他体内的灵气迅速涌动,自掌心喷薄而出,凝化成一柄虚幻却充满锐气的灵气长剑。
“我六岁练剑,十岁习得大衍飞燕剑,十四岁飘渺御剑术入门,有望窥视剑道大道……”
秦东面露嫌弃,默默对峙着,等待掌心的血肉蔓延,彻底覆盖住整柄长剑,在阻断了其与主人的联系后,他两手一抛,将这血肉长剑随手丢在地上,双手握拳,紧扣在胸前。
他猛然近身,嘴中喋喋不休,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百兵不学,六岁却偏偏练剑!”
他选取的进攻路线正对着苏长菲的进攻手一侧。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退,苏长菲错失这次上佳的进攻机会。
战,没有半点水分,做不了半点虚假,简单的硬碰硬。
怎么选会对自己有利,答案很简单。
苏长菲并未退避,手中长剑不断酝酿,眼中寒光乍现,分明将这一次碰撞视为胜负手。
秦东默然,面具之下不知是何表情,嘴上依然不停,不断施展垃圾话攻击。
“十岁,你上剑不学学下剑;十四岁,你铁剑不学学银剑,就凭你?还想一窥剑道奥秘?”
“我天天祝你人剑合一,成为剑人!”
见秦东毫无顾忌的侮辱自家道途,苏长菲气得面色涨红,气息一阵起伏,率先出手,悍然使出最强杀招。
“燕子清净戮妖剑,第七式,灭神斩!”
剑光骤生,化作青白十字,猛然斩下,即便是一旁缠斗不止的赵艾、秦米,此刻也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迅速散开,表情凝重地盯着硕大的十字斩。
秦东面色不变,轻笑一声,前冲的态势骤然逆转,抽身而退。
近身只是幌子。
先手占不到优势,那为何不试试后发制人?
他打量着面前的十字斩,找到了威能最小的薄弱位置,屈身成球,以血骨全身铠为防御屏障,以最强防御去抵挡最弱的攻击位置。
他以铠甲全碎为代价,冲到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苏长菲身前,在其惊恐扭曲的脸蛋前,挥出了藏在胸前的沙包大的拳头。
“贱人。”
砰。
沉闷的声音之后,一颗西瓜头炸的四分五裂,红的白的黄的四散,在空中下起了腥臭的污雨。
只一拳,筑基修士苏长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