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和想不明白,他的专业成绩明明如此优秀,怎么就被分到了大山里看山头。
李宪却大致能猜到,对于吴国华来说,一袋梁永和老娘一颗颗挑,挑了整整一宿的松子儿,也就值个防火观测员的工作。
在飞奔上楼的的功夫,李宪心里一阵悲哀。
和王文生几人飞奔上楼,他本打算从楼梯间里面的角门直接上房顶。
可到了四楼的角门才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堵死了。几个人合力又是踹又是撞,但是那道铁门貌似被人从外面栓住,愣是没开。
见到这,李宪当机立断,推开人群向楼下跑去。
林技校的宿舍安排比较奇葩男女生宿舍是相对而立的,而且楼距不大。既然这边儿上不了楼,李宪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窜到了女生宿舍。
一个大男人进了女宿,就像是一个把一个鲶鱼丢到了青蛙池里。自然引得一连串尖叫和怒骂。
顾不得许多,看准了梁永和所在的位置,李宪直接狂奔到了四楼的一个宿舍之内。屋里一个女同学正在换衣服,有人踢门而入,女生吓得一声尖叫。
只不过李宪已经没去功夫去注意这些了。
此时的梁永和正坐在四楼的房檐上,看着楼下失神。
下面,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们都已经闻风赶到,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有的让梁永和想想自己的父母亲人,要是就这么轻生会让他们伤心。有的校领导则是说着什么有问题解决问题,千万不要轻生的废话。
听着下面乱糟糟一片,李宪恨不得拿个520胶水把这些人的嘴都封上!
此前他在知乎上看到过一个心理学大牛关于抑郁症的帖子,上面说当一个人陷入负面情绪之中的时候,很容易产生完全的自我否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在这个时候,想用愧疚让其醒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一个人站到了轻声的边缘,这些问题他肯定都是已经想到并抛弃,甚至是促使他走向死亡的一个原因。
果然,在听到下面那些劝说之后,梁永和又哆哆嗦嗦的向前迈了一步。
房顶上的瓦片丁零落下,引起了下面的一阵惊呼。
“七寸!”
见到这一幕,李宪大喝了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梁永和的脚停住了。
顺着声音找到了李宪,梁永和摘了眼镜,抹了抹眼泪,喊道:“宪子,为了供我上学,我爸把家里的牛都卖了,耕地的时候自己拉犁、家里三个孩子就我自己上了学,这么多年我拼了命的学习,不敢松懈一点儿、就是想找个好工作,从山沟里走出来,把他们接到城里享福。
这次我来之前,我爸都想着在家里预备酒席啦,我没脸跟他说我被分到山里去!”
李宪大喝一声:“别特么墨迹,哥们儿不是来劝你的!就是兄弟一场过来送送。顺便问问你死了之后遗物怎么整?是给你烧下去还是寄回家里?”
“啊?”听到李宪这么一问,梁永和呆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见梁永和情绪松动,李宪紧着问道:“七寸,我不是劝你,我就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牛逼的方,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梁永和一愣:“我牛逼?”
“嗯!你太牛逼了!”见梁永和停下了脚步,李宪忙沿着窗子下的一张课桌,爬了上去,将自己悬在了窗子上面:“5544除以24等于多少?”
几乎是脱口而出,梁永和给出了答案:“231啊、”
这一手,引得周围一片赞叹。梁永和的珠心算,是李宪印象之中最深的这个家伙的专业是会计。
听到答案,李宪把身边那胡乱套了件衣服,顺着窗户看热闹的女生拽到了自己身边,指着梁永和问到:“我兄弟牛逼不牛逼?!”
女生怯怯的点了点头、
李宪很满意她的配合,扭头又对楼下喊道:“你们谁能做到?!”
楼下自然是一片摇头。
“你看吧!”李宪对梁永和摊了摊手。
“可这有啥用?!我学了四年会计,现在还不是要去大山里看山头?宪子,没奔头啊!”
“怎么能没有奔头?”李宪立刻反驳:“七寸,就凭你这本事,到哪儿不吃一碗饭?非指着学校分配个屁啊!我被分到环卫处扫大街去了。
刚我还想着去他姥姥的,不干了,自己下来做点买卖。我都想好了,我这有点儿本钱,等到冬天咱们就去林场里倒腾木材。先一车一车的倒腾,本钱足了咱们养个车队,到时候一天赚他个千八百块的。
咱在林业局买房子,买大房子,娶个腿长屁股大的媳妇,把爹妈都接来。咱俩一起干。五年,不、或许两年之后,咱们俩肯定比这一届所有分着好单位的人混的都好!你信不?不靠老子不靠关系,他们不一定比咱们强!
对了,你还有没有想干但是还没干成的事儿?”
李宪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通,画了好大的一张大饼。末了,却又话锋一转,
梁永和的脸上带了一丝憧憬:“我想去京城……听说那的鸭子特别好吃、我想带我娘和我爹一起去。”
看到梁永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李宪最后喊道:“那就下来吧,赚够了钱一起去,行不?”
看着梁永和面带犹豫的注视着楼下,李宪再次大喊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七寸,别看他们。你现在下来,肯定有人在背后笑话你。可你不是为了他们活着,也不是为了一个分配活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烤鸭,你娘和你爹啊!”
听到这,梁永和摊坐在了房顶,放声大哭。
足足十多分钟,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他一个轱辘爬了起来。
抹干了眼泪,走向了角门,开了门闩。
见到这,李宪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缓缓的从窗户上下来,直接躺倒了地上。
“你刚才…..好厉害、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很有意境、我,我能不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那个女生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李宪睁开了眼,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头上的女孩儿。咧开嘴,道:“告诉你名字倒是行,可你没穿内衣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