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禁区013号的路上，秋叶夜能感觉到今天高塔21层的氛围压抑了很多。

在高塔21层中，一个豪华的低矮府邸被一众相对破败的平房众星捧月般笼在中央，像是一群泥腿子中的白天鹅。

府邸门前人满为患，虔诚的信徒用每天寥寥无几的薪资购买鲜花，围成一个一个大圈。

信徒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悼着伟大的黑袍主教的离世。

这个事情的诡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昨夜的经历恐怕远远不止是一场梦，在这所谓的梦境中她用5.56mm口径的子弹击穿黑袍主教乌尔曼的眉心。

结果一觉醒来，乌尔曼眉心真的吃了颗花生米，只不过是在家中。

即便秋叶夜此时的心情压抑且沉重，但在看到那帮教徒搁那哭丧的时候，还是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她的评价是:好死。

若非现在有任务在身，且必须把眼下这诡异的状况探个究竟，她高低得去酒吧里开一瓶香槟来庆祝。

……

……

中午十一点半准时放学，这个时间段店铺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如果店内坐满了人，就会有许多学生将午饭打包带回宿舍。

所以封仁玉在下了课就赶到“宜双”早餐店，负责给老板娘打下手。

“仁玉啊，来得正好，我这边快忙不过来了喏。”老板娘在见到封仁玉拎着包钻进店铺后，立即眉开眼笑。

“来了，今天顾客挺多的啊。”

一排排还泛着血丝的肉片滚入锅中，浮着香葱的清汤升起一缕缕白烟。

那固定在墙上的电视机还在持续播报着黑袍主教的死讯。

封仁玉系上围裙便开始在灶台上忙碌，又是负责端肉片汤，又是负责刷碗，过了半小时便已经满身大汗。

随着正午12点钟声敲响，建筑以及“人们”的影子慢慢消失。高塔的探照灯几乎同时打开，在一片光芒中，这片巨大的禁区就如海市蜃楼一般。

此刻活也干得差不多了，在午后终于获得了难得的闲暇时光。

“仁玉啊，辛苦了，这边还有剩下些肉片，要不要来一点？”

老板娘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用网漏掂着一大勺肉片，那份关照无微不至。

封仁玉的嘴角忽然抽了一下，微笑着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今天想吃点甜食。”

他缩在店铺的一个小角落里啃着巧克力棒。

现在是现实世界，封仁玉的记忆并没有作为代价被清除掉，自然也就知道这些肉片的来历。

反正他心理上是接受不了。

若不是黑袍主教是教廷的重要人物，怕他的身体被做过某种标记，从而有外人会一路追查到这里，现在那老东西早就被老板娘丢进这口大锅里泡着了。

“你好……我要一碗肉片。”

在身后，那温和且优雅的嗓音响起。站在柜台前那团阴影抬手拨弄着脖颈上悬挂的骷髅项链，指尖不断地在桌面上叩击。

“又来。”

封仁玉莫名感到恼火，往碗里随便装些肉片便丢了过去。

“你明明就没有味觉，整天嚼这嚼那，尝半天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还白白浪费食物。”

那团阴影稳稳当当地接住小碗，往嘴里塞着肉片，言语却没有停下，“这不应该是你的态度。

还是在小世界失去记忆的你更不那么惹人厌。”

一提到小世界，封仁玉就来气。

这所谓的“神明”根本就没有神明的样，虽然说他和这位“灾厄先生”签订的是平等契约，一个付出代价一个负责提供力量，完全是两不欠。

但每一次，封仁玉在进入小世界后都必定会失去他16岁以后的记忆，也就是说记忆以及心智几乎都停留在那个单纯善良的时期。

然后在那期间，“灾厄先生”每次都会在小世界里面恐吓他，以及让他付出多余的代价。

比如说，封仁玉在那个小世界里被骗走了半根巧克力棒。

人杀了，仇报了，脸也丢了。

……

……

秋叶夜推开略显厚重的铁门。

相比起外界的喧嚣，这片禁区显得格外地静谧。

道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却都只是面无表情地行走，彼此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一回她并没有前往钟楼，也没有使用能力，而是让本体直截了当地前往那家“宜双”早餐店。

店门前已空无一人，她用指关节轻叩柜台的同时，看到了从店铺角落里站起的人。

依然是秋叶夜记忆中的面孔。

那少年依然是那套休闲的轻薄黑色卫衣，手上还握着半截巧克力棒。

在秋叶夜出现在店门前时，他便起身不急不缓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对楼霓虹灯的色彩。

封仁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盛上一碗肉片汤主动迎上前，“欢迎光临，这是我们店内的招牌，需要品尝吗？”

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依旧是那般冷静。但秋叶夜总觉得他的气质明显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之前在那个崩塌的世界里遇到的封仁玉就像是一个文弱且单纯的小男孩，明明感到害怕，但却是在强颜欢笑。

而现在的封仁玉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她胸口上的执照便当做无事发生，更像是一位……绅士。

秋叶夜坐在柜台前，凝望着那碗肉片汤，迟迟没有动口。

“黑袍主教乌尔曼今天死在家中，死因是被5.56mm的子弹击穿眉心。”

“嗯？我知道，一个挺叫人遗憾的事。”

封仁玉讪笑一下，露出一副悲悯的神情。

在他建立的小世界里，一切被拉进来的相关人员在事后都会失去所有相关记忆，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盘问。

“我知道，是我在钟楼上扣下的扳机。”秋叶夜那对丹凤眼流露出捉摸不透的神韵。“你也在场，你也看得见。”

封仁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个女人，恐怕以梦境的形式保留了这段记忆。

“若是代行官小姐想要在这里对我动手的话，大可不必找什么理由。我这一个逃犯口中冒出的满口谎言，你也用不着听。”

“不……不是这样的。我这次真的不是来抓你的。”秋叶夜忽然着急起来，局促不安地抓着手指，脸色逐渐开始涨红。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的！果然你才是那个梦境的制造者！”

本来秋叶夜就是打算趁此机会干掉乌尔曼的，即便在现实世界里再经历一遍，她依然会这么选择。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封仁玉利用了她。

她忽然猛地扯住封仁玉的手臂，那张秀丽的面庞恨不得直接贴到后者的鼻子上，“我……想请你教教我那一招。”

封仁玉嘴角抽搐了一下。

“哪一招？”他下意识地询问。

“就是在通过梦境干掉现实里的人那招。”

您这代行官的人设崩塌得比我那小世界还快啊。

况且，自己什么时候会制造梦境这招了？

估摸着是这女人认为自己是跟她相同类型的神降者了。因为在高塔之中每个神降者都有且只能拥有一个自己的“本命”，即最初始的能力，而之后拓展出的能力永远都环绕着这个“本命”。

就比如说制造火焰是“本命，而之后的“无敌风火轮”，“御火飞行”都属于拓展出的能力，这一切拓展出的能力都必然环绕着“本命”进行，从而展现出极高的相关性。

看来这误会颇深啊。

这创造时空之外的小世界的能力是找“灾厄先生”签订契约借的。

他其实很想给秋叶夜来一句:你要搁高塔外把灵魂卖给邪神，你能比我还牛x。

但好在，封仁玉已编好了一套话术，打算在拉拢她的同时把她忽悠瘸。

自己正好在这禁区里，有一些神奇的东西可以用来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