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葛荆和刁御也算过命的交情。
同是沙洲客栈出身,一个跑堂一个后厨。
在两小儿追杀中抵抗过奇门堡,抵抗过长恶堂,尤其是最后在缇骑营追杀中一路狂奔。
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相互将身家性命依托。
所以,在知道缇骑营穿过崆峒山,即将寻到点苍山时,他才会泼了命的赶来,通风报信。
若是旁人,在玉香春得到消息,随便派个人,传个口信就是了。
可这人是葛荆,刁御却不敢假托他人,深恐有所遗漏,害了葛荆的性命。
葛荆早有下山的打算,现在下山虽然早了点,却也无碍。
“只是...”
葛荆抬头看了眼归藏子,他想到了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小家伙。
缇骑营码着线索寻到这里,费不了太长时间。
到那时?
葛荆叹息一声,一面是朝廷大军,一面是两小儿。他不知道,点苍派真的能挡住这么大的压力,庇佑两个小家伙吗?
归藏子面色沉重,看着掌门。
当日,葛荆阮清两人把两小儿带回玉局峰,天镜阁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两小儿收归门里,其中想法,不言而喻。
如果缇骑营查不到玉局峰,两个小儿将是点苍派心中的宝,绝对会快乐幸福的成长。
甚至,他俩若是天资聪颖的话,点苍派绝对不吝代价的培养他们,他们必然会成门中骄子。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缇骑营即将兵临玉局峰,他们的命运何去何从,身为点苍派掌门的浮尘子也不知道。
归藏子面色沉重的看着浮尘子,浮尘子同样眼神凝重的看着归藏子。
两人都没说话。
刁御有些着急的拉着葛荆,葛荆却挥了挥手,静静的看着两位道长。
看着三个人的模样,刁御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嘴角翘起,露出一丝不屑。
转过身,摸着一块青石坐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三人。
许久过去,浮尘子捻着胡须,轻声道:“杨中轩,门中弟子也。我记得,三十年前还是我亲自收归入门,指派入你的门下。”
归藏子默默点头。
浮尘子头微转,目光落在中年道人身上:“我还记得,古松当年与杨中轩是同一批弟子。”
古松脸色一正道:“是的,弟子与杨师兄同日拜入门中。”
浮尘子叹息一声:“三十年前是我亲自收杨中轩入门,十八年前又是我亲自将其踢出门派。杨中轩对宗门忠心耿耿,是宗门欠他颇多。现在他骤逢大难,唯一要求就是将一双儿女托付给宗门,宗门不能寒了弟子的心啊!”
有这一句就够了。
葛荆掏出摩云三十六番,轻轻的放在青石之上,双手微微一拱:“哪两个孩子...如果有什么,可以通知我一声。”
浮尘子、归藏子、古松甚至是刁御都是一愣。
葛荆的手收回,状做无意的从胸口扫过,碰触一下紫蛤玉,转身向山下走去。
“无论是朝廷还是谁,都可以找我...”
葛荆的声音在摩天崖下回荡,他的人已经来到了山下。
一句话,十几个字,不过一息之间,葛荆已经从玉局峰山腰来到山脚。
其速迅疾,惊得十几个人从暗处跳了出来,又在看到掌门在哪里,才稽首的稽首,抱拳的抱拳,于悄然中隐在暗处。
“点苍派到底是道门还是俗世宗门啊!”
刁御顺着青石台阶一路下来,停在葛荆身旁问了句。
山路上,十几个露出身影的人,还有匿在暗处没出来的人,几乎都没有谁能瞒过他的知觉。
“他们算是半个道门吧!”
葛荆随口回了句。
点苍派是半道半俗,一部分为俗家,算是儒家弟子。另一部分则为道家,上清派所属。
上清派信奉多位主神,以奉元始天王、太上老君、太上大道君、太微天帝君、后圣金阙帝君等为最高神,主修主修上清、灵宝和三皇等经书。
而点苍派则单一供奉太上大道君。
太上大道君,又称上清高圣太上大道君,全称为‘一炁化三清上清居禹馀天真登上清境元气所成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
治上清境,即禹馀天,由大道赤混太无元玄黄之气化生。
葛荆简单介绍一下,刁御的脚步略微一缓。
他脸色有些复杂的嘀咕了一声:“上清派,太上大道君...”
葛荆随口问了句:“上清派怎么了?”
“没什么。”
刁御回了一句,然后在山脚下牵来两匹马。
这马是他与古松来时的坐骑,现在古松留在玉局峰,他那匹也就成为葛荆的代步。
马不错,四肢健壮,奔跑起来速度很快,应该也是战马。
奔行数十里,葛荆才问了句:“老刁,咱们去哪儿?”
刁御回了一句:“崆峒山!”
葛荆有些不明白:“去崆峒山...掌柜的在哪里吗?”
“啊!”
刁御随口应道。
葛荆却有些雀跃,从点苍山到崆峒山,一路行来极有可能遇到缇骑营。
那是不是意味,有可能,动手呢。
葛荆握着赤柽闭上眼,默默调息着玄气。
将近两年没动手,甚至他都没怎么练过武,却不代表功力没有精进。
葛荆不仅功力境界大进,其实增强更多的是战力。
因为他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凭借反应随意出手,而是清楚知道,遇到敌人要如何出手,更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出手。
知道与不知道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化为战力就是已知与未知的区别。
葛荆的话不多,好奇心更不强。
他问刁御,不是想找掌柜的,而是想知道会不会有战斗。
匿隐在点苍山两年,为什么?
不只是为了学武,更多是增加战力,然后去找麻衣人,再去找刀枭胡勒。
葛荆做事目的性很强,一旦选择很难改变。
即使现在做不成,那就努力增加本领,未来一定要做成。
战斗,不管目标是谁,能增加他的实力让他突破就行。
跑出点苍山,天已经大黑。
葛荆和刁御寻了个地方,简单休息一下。
等天色蒙蒙亮,两人起来,找个有水的地方简单洗漱。
从背囊里掏出干粮,就着溪水,对付着填饱肚子。
刁御应该是经常过这种生活,干干的,没有水顺着能刮破嗓子的干粮他吃得很习惯。
至于葛荆就更不用说了,大漠里长大的孩子,什么东西吃不下,只要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别说是干粮,岩石他都能啃得喷香喷香。
一边喝着冰冷的溪水,一边用力嚼着坚硬的干粮。
葛荆随意看着左右。
半个晚上跑出上百里,差一差就跑出点苍山域。
这里是山脉的末梢,树木稀少一些,一眼望去多是半人高的灌木。
山坡起伏,沟壑处处,沙土地多点几乎看不到沙砾和岩石。
葛荆两人所在处就是沟壑中央一泓水洼,上游弯弯曲曲进入山里,下有曲曲折折不知道流向何处。
水洼处不小,更不止是葛荆刁御两人,或远或近还有一些动物前来饮水解渴。
时不时还能看到有鸟雀从灌木中飞来落下,落下飞来的。
葛荆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干粮,俯下身,在水洼里清洗一下。
突然,他身子一定,缓缓侧过头。
耳朵微动,顿时由远及近,风声水声、动物弄水声,鸟雀飞舞时翅膀闪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葛荆凝神聚气,心神随着风声而动。
远一些,再远一些,他似乎听到一股地皮震动的声音。
“有人来?”
还不等葛荆说话,刁御低低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