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一步踏出,到了山河鼎面前,李青竹却毫无反应。
“姐!“
“大师姐!”
远处的众修皆为李青竹的处境担忧。
“难道李青竹已经被魔意侵染了?”于无谓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念头刚落,只见那白衣少年一手轻扶山河鼎,转过身来,对着这边的众修微微一笑,然后道:“不用担心,我暂时还不会杀她。何况,你们和她,马上就能相聚了!”
白衣少年右手袖袍一甩,魔阵中一股滔天魔意升腾而起,庞大的压迫感四散开,于无谓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此凝固了。
这并非错觉,庞大的魔意之下,空气的水汽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凝结成一道道美丽的冰凌水晶。
白衣少年出手的一瞬间,归海当即身化雷霆,朝远处奔逃,天真也御剑而遁,想要魔意的侵袭。
于无谓遁法远不如此二人,好在他身周有一道庞大的符阵,于无谓心念一动,那符阵就变化成球形,以风雷劫火将他包裹起来。
这样的阵法对抗飞剑法宝或许无用,但辟易万邪的雷火,面对魔意这等精神力量却正好能起到作用。
可是无论归海天真还是于无谓,都远没有预料到白衣少年的实力有多恐怖。
他们只看到了有形的魔意铺天盖地涌来,却没有注意到无形的魔意早趁他们方才数次情绪波动,根植在了他们的神意当中。
此刻只待白衣男子外部的魔意稍加引导,那神意中的魔意便如星火浇上了烈油,顿时汹涌的燃烧起来。
内外的魔意两相应和,一瞬间,就将归海和天真护佑神魂的法器防御攻破,而他们神意中蕴藏的防御道法在抵挡片刻之后,也接连溃散。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归海和天真的神意就门户洞开,沉沦到寂妙魔意构筑的幻象当中,丝丝魔念从他们身上逸散出来。
若他们不能从心神幻境中挣脱出来,最后就只有一个结局:神魂被完全榨干,转换成可供魔修吞噬修炼的魔念。
归海和天真尚且如此,修为传承都不如他们的沙果果还有骊山派的几名通神弟子,更加难以幸免,全部都沉沦到了魔意幻境当中。
于无谓神念中的魔意也爆发了,七星风雷符阵也没能挡住所有外部魔意,所以和归海天真一样,在魔意爆发的一瞬间,于无谓也陷入到了一片幻境当中。
“值此关键时刻,我怎么又睡着了。”于无谓满头大汗,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侧身朝窗外看去,乌云盖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但是没有下雨,空气很干燥,其中隐隐透着一股硫磺味道。
“二十八年了,黑龙崖还是这般模样。修行求长生,我的长生路才刚起步,难道就要这般结束吗?”于无谓喃喃自语。
他推开洞府的大门,想要出去散散心,门口有数条小径,均以火山喷出的青灰色玄武石铺就,延绵向回风观中的各处远山。
在黑龙崖上,雷云风暴常年盘踞,即便是还丹步虚高人,也很少御空飞行,于是这些原始的小径,反而在黑龙崖群山之间繁密起来,成为回风观的主要交通道路。
望着前方的五条小路,还有远方层层叠叠的山脉,于无谓犹豫了、彷徨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踏上哪一条路,就像此刻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和走向何方。
“不,其实命运早已决定,还有三天,我又能做什么呢?唯有一死罢了。死难道是很难接受的事吗,这天下的绝大部分人,绝大部分生灵,来到这世上,最后不都走向了死亡么?”
于无谓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在他六年前,他带着重伤之躯从山河仙府逃回黑龙崖时,他的生命,他的修道生命就已结束。
死亡,可以是任何一个平凡生灵的归宿,但死亡绝不能是一个修道人的归宿,绝不能是一个立志在长生路上所求之人的归属。
当一个修道之人面临死亡的时候,那就证明,他毕生的追求,都将在那一刹那,化作泡影,无论他曾经取得了多么惊天动地的成就,可不能长生,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自打六年前重伤逃回,于无谓就知道,自己多半无法在三十岁前成就还丹了。
但他心底,终究是存着一点希望的,一点对还丹的希望,一点对生命的希望,一点对长生的希望。
可随着大限之日越来越近,他内心就越发地绝望了,很多次修行到深夜的时候,他都回反复问自己:
“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我是不是应该放弃,或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只剩下几年的生命,可我还有道法,还有神通,到俗世去,还能建功立业,甚至留下子嗣,由他们替我完成未完的梦想。”
于无谓最终也没有挣脱对长生的心结,说是一种执念也好,说是一种常年修行的惯性也罢,他就那样在按部就班,又或者说浑浑噩噩中,一天天的,修行过来了。
可是他的修为,却早已在通神后期止步多日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元气和神魂合一,气反还丹的希望。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终于困倦了,懈怠了,甚至修行的时候,竟然会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
对任何通神修士来说,在打坐中睡着,都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哪怕是他还没有成就通神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也不会在打坐的时候睡着。
尤其是,现在时间如此的紧迫,还丹不成,他就只有身死,六年前的重伤,令他失去了退路,哪怕是师祖玄真元君也没把握护持住他的性命了。
因此,每次醒来,于无谓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今天也是一样,可是今天,他没有多次地责怪自己,“也是,自责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还有两天,我就要死了,既然如此,就让我走得安详平静一点吧。”
于无谓心里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一条小道上,走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