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森给叶一宁订了最早到绿城的机票，由于行程突变，叶一宁便没叫姜森跟着。来接机的是蒋晨，他是姜森最得力的助手，绿城这边李静训的动静一直是蒋晨负责。

“叶总，这都三点了，表小姐肯定睡了，您确定要这个时候去表小姐家？”

叶一宁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三点了，他也困得很。

蒋晨见叶一宁不说话就猜到老板心情不好，这表小姐也真是有本事，原先在滨海新城小住的时候就成天把叶一宁气得不说话。这都过去一年半了，还能把他气得不说话，这是什么技术手段？

蒋晨突然想起姜森的评价：“人家这不叫’手段‘，叫‘手腕‘。”现在他想补一句：人家这不是’技术‘，是’妖术‘！

李静训照例坐在床上睡觉。她睡得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能醒过来确定窗外到底有没有人。不过她总觉得这一次不只是窗户外面有声音，门外似乎也有。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几乎瞬间睁开双眼，静坐在床上屏住呼吸，她注意地听着：

“当当当。”这门敲得烦躁得很，仿佛一秒也等不得。

“当当当！”来人敲门的方式并不陌生，仿佛手抵在门上，所以最后那一下显得有些闷。

李静训从枕头下面摸出匕首攥在手里，光着脚小心地往门口移。她没开灯，否则对方一定会从猫眼里反观到屋内的变化。也没穿鞋，因为穿鞋有声音，还是会暴露。

敲门声停了片刻，就在李静训几乎要松口气的时候又响起来。

“谁呀！大晚上不睡觉敲门，几点了让不让人睡！”隔壁杨阿姨在屋里嚷嚷，李静训听得真切。

“叶总……”

“你回去吧。”叶一宁语气很不好，听上去离发火很近了。

房间隔音效果不好，李静训听得一清二楚。叶一宁怎么来了，她慌手忙脚地把刀藏回卧室，然后穿了拖鞋去开灯。假装没睡醒地问外面：“谁呀……”

“小姑姑。”叶一宁柔声叫了一句。

李静训这才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露出没睡好的那张脸：“大晚上找我干嘛，结婚免谈。”

“你扎我那针有问题。”叶一宁没什么语气，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不高兴。

李静训不确定他言语是否属实，不过师兄给她针剂的时候确实说会有过敏的可能。她也不愿叶一宁出事，于是开门放他进屋。

蒋晨礼貌地递上一个书包：“表小姐，这是叶先生的行李。”

李静训接过书包有些茫然：“行李？是打算住院？”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叶一宁便手一撑关上了防盗门，他盯着李静训，毫无刚才受害者的模样。李静训隐约觉得自己上了当，很防备地看着叶一宁：“我是你姑姑！”她总这样提醒他，在他眼里是最无力的拒绝。

叶一宁目不斜视地盯着李静训，一步步靠近，却一言不发。

李静训始终防备着，她一边退一边问：“是不是真有问题？”她怕他没明白，又补了一嘴，“我说针。”

叶一宁抬手捏住李静训的下巴，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小姑姑还记得秦雪莉吗，秦家正室的小女儿。”

李静训知道秦雪莉，但她不懂深更半夜的叶一宁为何大老远跑过来跟她说这些。说就说，还对她如此不礼遇。

“五年了，她始终管我姐姐叫‘姐姐’，而不是‘嫂子。”说到此，叶一宁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李静训凝眉，她想说话，但被捏得疼。直到叶一宁略松了松手指间的力度。

“那是秦家内部的事，和我无关。”李静训别开目光，攥住叶一宁的手腕：“你弄疼我了。”

叶一宁这才察觉自己把她捏变了色，于是松开手，心里莫名堵的难受。

李静训走到饮水机旁给叶一宁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喝完就走吧，我们还是少见面。”

叶一宁没理，自顾自地脱了衣裳去洗澡。

李静训心知这人赶不走，也便不赶他，左右她还可以躲到唐诗遥家去。

“我出来若看不到你，你自己知道后果。”浴室里叶一宁的声音冷酷无情，让李静训感到分外无力。

她有的时候真想吼他，对着他喊：“去呀！你有本事就到我学校到我教室里去闹！看看谁丢人！”可说到底，人家只是丢人，她会丢了工作。她也不是缺这份工作，可若整天呆在“山门”而不去上班，迟早要被父母知道。

“要是杀人不犯法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李静训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躲到书房。那里还有一张可以拉开的单人床，九十公分宽，正好可以凑合。

叶一宁洗完澡没在主卧找到李静训就到书房去找人。不过李静训把门锁了，这让叶一宁有些火大：“一，二，三。”

警告意味十足的倒数中，李静训开门走出卧室，关了灯走到主卧，负气地躺到床上：“晚安。”

叶一宁坐到床边：“过来。”

李静训在心里把他全家问候了一遍，起身看见叶一宁已脱了浴袍，露出肩膀。

被针扎的那一块微微有些红，她抬手按了按，确实有些硬。

“你当天晚上洗澡了？”她问。

“是。”

“有点发炎。”李静训又跑到客厅去给他取药。

冰凉的药水擦在伤口上，叶一宁微微躲闪。他想起他们初见时她躲避的眼神，也不知她那会儿在心虚什么。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所以看她顺眼，现在则不。

“好了。”李静训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这几天都涂一涂，过两天就好了。”她说完准备回到床上，却被叶一宁拉住了。

“你用什么扎我？”叶一宁问。

“针。”李静训知道，叶一宁这是有所怀疑。本来嘛，哪有普通人手里有麻醉设施的。

“针上有什么。”叶一宁穷追不舍。

“药。”李静训回答得简练并且巧妙。

“什么药。”

“防狼用品。”她又开始扯谎。

“哦？”叶一宁讽刺地笑了笑，“哪儿卖？”

“网上很多。”

“都是钢笔模样的？”

“嗯。”

叶一宁忽然把手臂往身后撤了一把，李静训便不偏不倚地落进他怀里。

“小姑姑最好说实话。”叶一宁言语里带了威胁。

“都是实话。”李静训抽回手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子，寻思着什么时候把叶一宁敲晕，敲哪里胜算最大。

叶一宁以为自己弄疼了李静训，眼神略有缓和，只不过他还是操着冷漠无情的口吻，继续提醒李静训：“你若说谎……”

“你就去我学校折腾是吧！”李静训早已忍无可忍，“你去呀，看谁丢人！不就是因为我是你姐夫初恋嘛，也至于您这么劳师动众大晚上打飞机到绿城来！你们程家是有多不自信，早知如此又何必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到秦家！”

其实李静训心里想的话更难听，她本想说“早知如此，何必非要把程伊然嫁到秦家当她和秦甦冉的第三者。”但面对叶一宁，她说不出这么决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