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李玄风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前世曾经读到的这段话。
此刻的他很想给老天来一个标准手势,可却动都动不了。
老天爷,你是不是给我拿错剧本了!
没错,李玄风穿越了。
不过别的小说主角穿越都是意气风发公子哥,而李玄风却穿越成了植物人。
李玄风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刚拿到了奖学金,约了好兄弟们去酒吧娱乐一下,结果喝完酒之后,在路边遇到个算命的,拉住李玄风的手就是不放,偏偏说他有命格大变之兆,要给他一副玉牌才能免遭厄运。
本来以为是江湖骗子,结果那个算命的竟然说不收钱,白送玉牌!
什么,白嫖?拿来吧你!
看着那个貌似粗糙的玉牌周边有若隐若现的金光闪动,李玄风不由心中一动。
这下我可以约女神来我家看夜光手表,哦不,夜光玉牌了?
恍恍惚惚中,李玄风伸手接过了那个玉牌,准备研究一下这玩意没通电,怎么会在夜里发光的。
结果刚凑到眼前,就见玉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自己眉心钻了进来,然后自己就不省人事了。
然后自己就莫名成了这个躺在床上同名同姓的孩童。
看着房间里的古典的装修风格,李玄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着有个九岁左右的小萝莉穿着古装端着水盆走进来,李玄风觉得这个梦还不错;看到这个小萝莉一边喊公子一边就要掀自己的被子,李玄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也不是萝莉控啊,怎么会做这种梦?
看到小萝莉熟练地给自己掀开被子,准备要脱自己的衣服,李玄风哪怕接受过再多国外老师的教育,此刻也不由脸红心跳。
刚要起身阻止小萝莉的动作,结果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无法活动,无法讲话。
咦?我怎么动不了了?
李玄风此时才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脑子:快,快躲开!
腿脚:……。
脑子在疯狂挣扎,腿脚却像拔掉网线处于离线状态。
随即便眼睁睁看着小萝莉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用湿毛巾开始给自己擦拭身体。
李玄风紧紧地闭上眼睛,只感觉脸上越来越烫。
快醒醒,快醒醒,李玄风,别做梦了!
“公子,涵儿就先退下了,稍后给您送来早膳。”古装小萝莉给李玄风换上了一套丝质襟袍,款款行了一礼,然后盈盈地走了出去。
好吧,看来貌似可能也许大概不出意外的话我是穿越了。
李玄风无奈的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开始逐渐回忆起这具身体的情况:
李玄风,男,九岁,开明城临山县人,父亲李大龙是一名织造和贩卖布匹的商人,母亲是雍城鹿鸣书院知名儒生柳潜的独生女柳婉儿。
一年前,李玄风不幸染疾,成了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植物人,要不是眼睛还可以睁闭,估计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请过的医生都表示束手无策。
柳婉儿眼见儿子重病不起,一日白发,夜夜以泪洗面,不久后郁郁去世,临走时托付李大龙“吾已去,君可令择伉俪,只求善待风儿,切勿让风儿受苦。”
李大龙见妻如此,不由更加宠爱李玄风,也并未续弦,反而广施钱财,行善积德,遍求名医来医治李玄风,却并未有任何成效。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这三年来,李玄风也尝试过各种办法,但自己穿越的那个玉牌却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眉心脑海,并无任何反应。
虽说自己竟然奇迹般的穿越了,可前世看到小说里的主角光环和金手指都没有出现,不由得心生气馁。
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得知今天父亲找了一名仙师过来给自己医治,李玄风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原来李大龙手下有个卖货的伙计张顺,母亲重病无钱医治,开始行善的李大龙便出钱替张顺的母亲请医生治好了病。
张顺为报答李大龙的恩情,想到自己有个在外地修行的远方表叔,据说修的是仙家法门,公子病情怪异,说不得便有法子医治。
于是四处打听走访,终于找到了在火神观修行的远房表叔,并求他来为李公子医治。
今日便是火神观张仙师过来给李玄风医治的日子。
“还请公子放松,且看贫道施为。”
张仙师来到卧房,从头到脚把李玄风摸了一边,思考片刻,伸手从衣襟里掏出来一沓符咒,抽了其中唯一一张蓝色的,便开始左手掐诀,右手执符,口中持咒,只见一团清蓝之气从符箓上荡漾开来,没入李玄风的身体。
李玄风身体一震,感觉一股暖流融入了自己身体,随后消失无踪。
啊这,成功了?李玄风心中一喜。
啊这,失败了?张仙师心里一紧。
随即,李玄风又看到张仙师从另一侧的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紫色符咒,这张紫色符咒比刚才那张蓝色的小了些,却似有淡淡香气充溢卧房。
张仙师捧着这张紫符沉吟半天,叹了口气,还是继续掐诀持咒,只见一团更大的青紫之气从符箓上荡漾开来,没入李玄风的身体。
李玄风身体一震,感觉更多暖流融入了自己身体,随后消失无踪。
成功了吗?李玄风再次期待。
又失败了?看着那张紫符灵气尽失,只剩一张灰扑扑的符纸,张仙师无比心痛。
“还请公子安心,贫道施法已毕。”张仙师将符纸重新收好,冲李玄风微笑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李玄风总觉得余光看到张仙师的脚步貌似有些虚浮。
“仙师,吾儿到底如何?”
李大龙看到张仙师从自己宝贝儿子的卧房走出来,便立即从凉亭里起身凑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唉,这次会有希望吗。
李大龙突然又意识到自己问的太过急切,免得怠慢了仙师,便从袖袍里掏出来一摞封好的银票递了过去,“劳烦仙师远来一趟,区区薄礼,还请收下。”
“素闻临山县李善人慷慨好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仙师抬手挡住了李大龙递过来的银票,继续说到:“贫道受远房侄子所托,过来为李公子探查病情,本来就是为了报答您对我侄子的关照,李善人就不要见外了。”
李大龙见仙师打出感情牌,心想莫非这是个骗子,又来为庙里那几个泥塑木雕讨个金身?
这几年来,自己也给那所谓的神仙塑过金身,但金身塑了,儿子的病却没好。
呵,真当我李大龙是冤大头了?心里如是想,但嘴上却并未表现出,毕竟这是自家宝贝儿子痊愈的又一个机会,李大龙宁愿被骗,也不想错过。
“是,是,此等凡夫俗物,自然不入仙家法眼,日后定会亲自去庙上,给庙里的神仙烧柱香祈福。”
低情商:这次先不去。
高情商:日后一定去。
张仙师见李大龙态度更加恭敬,本来想直说的话又咽到了肚子里去。
稍加思量,便拱手说道:“贫道已为公子看过生辰八字,也用自家神通观照了公子的三魂七魄,公子的三魂齐全,七魄俱在,且生机旺盛,本应是富贵长久之人。您尽可放心。
不过——
公子三魂蕴藏,胎爽沉寂,如玄龟养神,不动不静,这才导致无法行动言语。
或许等机缘一到,自然会厚积薄发,一日千里。”
啥?机缘一到?这都几年了,机缘啥时候到?
得,就是没戏呗!
李大龙听了太多类似的话,就像之前请的名医,竟然暗示自己:“吾观李老爷年富力强,理应儿女成群。”
这个号废了,这边建议再练一个。
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心里不觉把“张仙师”给贬低成了“臭老道”,只是可怜了已经去世的婉儿。风儿至今未有好转,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好。
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辛苦道长了,在下已备下宴席,劳烦道长移步用膳。”
唉,没救了,等死吧,毁灭吧。
听完门外仙师和自家父亲的对话,李玄风希望的火苗又被无情的吹灭了。
虽然这次又双叒叕没戏,但也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只要我不抱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算了,开摆。
李玄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玄风震惊地睁开了眼睛。
李玄风疑惑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刚才张仙师作法没入自己体内的蓝紫二气,又从身体各处汇聚成流,先后钻进了眉心的玉牌中。
它亮了它亮了,时隔三年,眉心的玉牌终于有反应了!
淡定,沉稳,放松,我叫不激动。
李玄风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集中精力观想眉心正中漂浮的那枚玉牌。
只见玉牌周围五色流转,神气氤氲,李玄风念头一至,刹那间,无数诵经的声音响起,似是从三十三天外十地九渊中奔涌而来。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
在这浩瀚无穷的诵经声中,李玄风看到有大妖化形惑乱人间,有魔王潜伏散布疾疫,有道人书符挥剑救死济生,有鬼神录籍造册断人生死,有比丘浮屠山上大方神光,有武夫以力拔山搅动风云,有儒生以笔为刀刻定纲常。
而他们,竟在此刻,同时从遥远的无尽时空中同时向李玄风看了过来,随即消失不见。
斗转星移,山河变换。不知多久,李玄风只觉四肢百骸无比舒爽,五感六欲尽皆通达,七窍之中窍窍光明。
而那枚玉石已经彻底变成一部经书。
经曰:“太上洞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