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深深望了一眼府门的牌匾，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去。

府内。

长孙无忌走后，侍卫便跑进来通报。

“家主，那长孙无忌已经走了。”

李渊缓缓点头，追问道。

“他没有说什么吧？”

侍卫摇头。

“没有。”

“属下都是依照家主的吩咐，只是拦着。”

李渊点头，挥手示意。

“属下告退。”

侍卫躬身一礼，转身退下。

李渊则是看向一旁下首坐着发呆的二子李世民，神色平静地问道。

“怎么？”

“还想不通？”

李世民叹了声气，摇头道。

“没有，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

“此事因我而起，可我却如此对待知交好友，心中有愧。”

李渊冷笑一声，淡淡道。

“有愧？”

“宇文家如今是何等的圣眷你不明白吗？”

李世民为之默然，低着头并不说话。

宇文述父子在如今的朝堂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早几年。

当今圣驾临榆林，意外发现那宇文化及与突厥私下买卖。

这是何等的大罪？

可结果呢？

不过是把宇文化及贬成奴隶，他爹宇文述的奴隶！

这和无罪有什么区别？

李渊扫了一眼沉默下来的二子，又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昔年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我们二十家合力定鼎天下。”

“西魏，北周，到如今的大隋，那一朝不是我们这二十家的人舍生入死拼来的？”

“可如今呢？”

“杨家坐了皇位，却翻脸不认人了！”

“文帝在时多少还顾忌着脸面，可他杨广呢？”

“都做了什么？”

“还有宇文述这等奸猾小人，死了心地追随杨广，让那杨广有机可趁。”

“可恨！该杀！”

言语间，李渊已是咬牙切齿。

“若非如此，以为父堂堂国公之爵，何以至殿内少监的地步？”

“一场辛苦到头来，却成了给别人管吃喝拉撒的管事了。”

“从四品的小官，焉敢如此辱我！？”

“平日里拿为父寻些开心也就罢了，什么‘婆婆面’之类的，为父也就忍了。”

“可如今，他是越发步步紧逼了。”

正说着，李渊突然起身走到李世民面前，俯身逼视。

“眼下时节为父韬光养晦，深居简出还尚显惹人注目，而你为何又要惹下这般事？”

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不过见李世民一副低头顺目，恭敬听训的样子，李渊心中怒气却是消了一些。

他拂袖转身离去，有话语飘来。

“你应该庆幸这次是大将军郭荣的人抓的你们。”

“否则，你现在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侯卫的牢房里了。”

“这几日便在家中好好待着静思吧。”

郭荣此人份属太原郭氏，乃是太原五大家族之一。

而他唐国公当初的封国便在太原。

虽然杨广已经废了封国，全部改为遥领虚封，但以前的影响人脉却还在。

是以，这次算是险之又险了。

......

唐国公府，后院。

气呼呼的李渊回到后堂，连喝了几口凉茶，这才算勉强是压了压火。

闻讯赶来的窦氏看着李渊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问道。

“夫君，何事如此气愤？”

李渊缓缓吐了一口气，这才耐着性子回道。

“是世民。”

“他和长孙家的那小子闯下了大祸，惹了宇文家的老大，宇文化及。”

“听那些武侯铺的人说，他俩把宇文化及的护卫给打了，好像连宇文化及本人都没逃过去。”

窦氏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接着追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渊叹了叹气。

“昨夜，潇湘馆。”

“本来为夫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既然如今你也知道了，那就索性帮为夫拿个主意吧。”

“那宇文化及本就是城中一霸，他可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性子。”

“你说为夫要不要给宇文述去封信，服个软？”

“总归还是有些往日情分的。”

李渊心中清楚，他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因此，平素里一些大事他便会寻求妻子窦氏的帮助。

显然这次也不例外。

窦氏闻言倒是习以为常，她皱眉仔细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夫君，依妾身之见。”

“非但不需要服软，相反，夫君还要进宫参那宇文化及一本。”

李渊皱眉。

“何解？”

窦氏微微笑了笑，不答反问。

“当今天下谁最大？”

李渊不假思索。

“当然是皇帝。”

窦氏笑着点头，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此事关键便是在此。”

“论起家世，论起爵位身份，夫君都不输于那许国公宇文述。”

“可夫君却为何如此忌惮于他？”

李渊一拍桌案，偏过头去。

“哼~”

“还不是那宇文述奸诈，博得皇帝信任。”

“而为夫如今是何处境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

正抱怨着，李渊突然恍有所觉，惊疑道。

“夫人是说？”

窦氏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讲明。

“皇帝压制夫君，无非是忌惮我等关中世家。”

“但那宇文述也曾是关中世家一员，虽然转投了皇帝，甚至深得皇帝信任。”

“可人都会变的。”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当夫君与宇文述服软乃至两家重修于好。”

“夫君以为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李渊心中豁然明朗，脸止不住的后怕。

什么反应？

当然是想方设法抄家灭族了。

怎么，朕好不容易把关中世家给分化拆散拉拢，结果你们又想重新聚到一块。

想干什么？

造反？

像先帝那样，龙袍加身，换个皇帝？

就是用屁股去想，李渊都能想象出皇帝杨广到时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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