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监道宫时,已经入夜。
朝歌城华灯初上,虹光迤逦,宛若仙州。
街上灯火漂浮,绵延如龙,大大小小的行舟、飞剑在空中拖曳出幽亮的灵芒,照亮红窗绿瓦,碉楼画栋。
灵器铺子的店员们当街吆喝, 酒肆里传出摇曳火光与醉人的酒香,拍卖坊成功交易的清亮钟声回荡全城……
沿街还有算命瞎子,膏药骗子,手工贴符人,说书人与游方诗人……各类贩夫走卒不一而足。
萧白甚至还看到, 路边有卖山寨玻璃和肥皂的,招牌上分明刻了个大大的萧】字。
要不是眼下还有正事要做, 他非要上前理论理论,讨要个版权费。
开启遥感,萧白再次检查暮昀的位置。
她居然还在荒废的宫中打坐!
面如静水,宠辱不惊,只在眉心散发着微弱的黑气。
街上。
一剑狐在卖玻璃肥皂的摊位上驻足半晌,手抚下颚,歪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不管是买玻璃做梳妆镜,还是买肥皂濯洗身子,都是女人所为,这些东西不适合你。”
萧白故意调戏她。
摊位老板白了萧白一眼。
“道友可真会省钱,夫人如此相貌还穿的男衣。”
萧白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老板小嘴挺甜, 以至于他放弃事后找他要版权费的打算了。
一剑狐也没在意老板说的什么, 盯着着竖旗招牌上的字发呆。
心道真是奇怪,她竟第一次觉得手写的书法很顺眼。
想了半天, 还是厚着脸皮问:
“老板,这是什么字?”
萧白脸一黑, 感情你是个文盲?
一个文盲突然对萧字感兴趣, 萧白没觉得荣幸,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女人的直觉逆天了!
他连忙拉走一剑狐,以免让他察觉到什么,小声道:
“街上这么多人,你穿的可是雪炎宗长老服,怎么能丢人现眼?那是英俊的俊字,给我记住了!”
一剑狐托颚颔首,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英俊的俊……难怪看的顺眼,看来书法也有值得称道之处。”
萧白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忙道:
“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一剑狐挑眉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萧白一眼,给了他一个懂的都懂的放浪眼神。
便转身走向西街的名勾栏——
燕子春晖。
走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没钱,又转身问萧白:
“你有灵石吗?”
“没有。”
萧白身上还有一百块灵石,但在绑定一剑狐之前,绝不会掏一分钱出来。
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灵石要用在老婆上,这样才能获得最大回报。
“我的灵石都交给老婆了。”
一剑狐微眯着眼,神识在萧白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确实没发现灵石,但又总感觉,这小子藏了私房钱。
无奈,一脸鄙夷的撇撇嘴。
“切,妻管严。”
萧白旋即提议:
“对了,你不是捡了监宗大人的剑么?还有监狱里带出来的酒葫芦,这两样东西应该挺值钱。”
一剑狐眼角微抽,没想到像萧白这种器宇轩昂的男人,竟是如此小气,连女人的钱都要惦记。
“先声明,我不会请客的,最多让你跟在我后面进包厢,听听小曲,花生酒水一滴也不会有!”
你这是想玩多人运动啊……
萧白当即点头。
“行。”
……
十八家当铺。
当铺名就叫十八家当铺。
不过一剑狐一直不知道,毕竟她不识字,还以为十八家当铺是其俗称。
这是朝歌城排名第二的大当铺,由排名第三到第十九共计十八家当铺的组合当铺。
可惜,把天下鸡蛋联合起来也终究敌不过石头,只能屈居第二。
十八家当铺门店修的极恢弘,尤其是硕大的招牌,亮瞎人眼,入内更是金碧辉煌,简直像来到了皇宫。
不过,屋顶好像在翻修……
入内后,一剑狐径直找到坐镇大堂的轮席老板——一个身穿紫锦长袍、留八字胡的小老头。
老板收了齐山的佩剑和乾坤甘霖酒葫芦,眼神微惊,在一剑狐身上大致扫了眼,便作价两千灵石收买。
一剑狐觉得价格还不错,也懒得当来当去,直接卖了省事。
她完全不知道这二十年来的通货膨胀,如今的一块灵石的灵力含量,只有二十年前的一半……
“给钱!看我作甚?”
一剑狐不耐烦的说。
老板轻捋八字须,从柜台抽屉深处取出了一叠发黄的账本。
“一剑狐呀,不要以为你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没人认识你了。”
“这是本店的账本,这里是你亲手按押的当票,仔细看好!”
“你共欠本店三万灵石,这两样东西折去两千灵石,还剩两万八。”
“什么叫欠?”
一剑狐顿时火了,揪起老板衣领。
“我难道没把佩剑当给你吗!我劝你做生意善良点!”
老板脚都快要离地了,脸上还是淡定的孜本家表情。
“你还敢说佩剑?早上你把佩剑给隔空取走,甚至捅破了房顶,我还没跟你算修房的钱呢!”
一剑狐骂道:
“你这糟老头说话不讲证据吗?我的剑是监道使大人隔空拿到手上的,跟我一剑狐有什么关系?”
剑被监道使大人隔空拿在手上……
萧白一听,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又好像哪里不对。
老板低头瞥了眼,理直气壮道:
“小可修为不行,却认得狐监捕你腰上这把剑,正是捅穿本店屋顶的青纹古剑,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剑狐冷哼一声,也跟着理直气壮的说:
“监道使大人有求于我,才把从监狱放出来,把佩剑交给还于,让我抓捕魔孽,我劝你这小老头不要私自扣押监捕财务,妨碍公务,有损失的话,你去找监道宫啊!”
一听一剑狐官复原职,老头忽然变得有恃无恐,扯着嗓子喊道:
“夭寿啦,监捕讹钱啦,有本事你就杀了小可!”
当铺很大,大堂几十上百号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萧白心想,这女人看起来恶劣,却不是真正的恶人,否则当铺老板也不敢有这种态度。
一剑狐被人看的神烦,甩手把老板丢回了原位。
“别叫了!一把年纪了,你要不要脸?”
旋即取下腰间佩剑,砰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我把剑再当你这,三万照欠,你把两千灵石给我,我急用!”
小老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小可不敢要了,这剑你随时能隔空拿走,我还赔不起屋顶。”
一剑狐气的抬手把剑掰成两截!
啪——
萧白看的目瞪口呆。
价值三万灵石的神剑,就这么被徒手嘎嘣脆了。
“剑断了,现在连我也没法轻易拿走了,快给老娘拿钱来!”
小老头抱着两截断剑,心都碎了,这女人也太暴殄天物了……
“现在不值三万了。”
“哈?”
一剑狐一脚踹翻柜台,隔空拿回齐山的剑与监狱里的酒壶,转身便要走。
至于断剑,她随时能剑归,合体,放在哪根本无所谓,也就没有带走了。
断剑重铸之日,一夜暴富之时!
小老头气的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监捕抢钱啦!”
“监捕杀人啦!”
“监捕——”
突然,他面露惊恐,哭喊声戛然而止,马上爬起身来,毕恭毕敬的站着。
萧白正觉奇怪。
一道清丽闺秀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这两件东西不如卖给我吧。”
一剑狐扭头一看。
——那是一个乍一看打扮像丫鬟的娇俏女子!
但与身旁两位真丫鬟相比,又显得鹤立鸡群。
女子有着瘦若纤竹、却又不失韵味的姣好身段,脚踩一双精致小巧的红布鞋,披着一身宛若素人的淡粉长裙。
清秀的鹅蛋脸,被流苏齐刘海掩盖了大半,眉似远黛,眸如秋水,圆髻如绯月,身香如灵麝。
仿佛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你是……绯月?”
一剑狐看了半天,才隐约想起女子的身份。
绯月公主俏皮一笑。
“才二十年没见,狐姐姐这就不认识我啦?”
萧白心想,公主这个才字用的好,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年纪。
他没想到,一剑狐与绯月公主也相识。
问题是,公主并非蛮横之人,这当铺老板为啥这么害怕她?
“你怎么三十多岁了还没练气?你这天赋不应该这么差的。”
确认绯月的身份后,一剑狐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二十年前,少女绯月的天赋是足以进入雪炎宗,成为核心弟子的。
绯月娇笑一声,故作嗔怒道:
“狐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在男人面前报我的年纪?”
一剑狐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是我记错了,不过,十八岁还没练气也不应该。”
萧白一听,心想谁还不是个永远十八岁的小可爱呢?
绯月指着一剑狐手里的剑与酒壶。
“绯月愿出三千灵石,收了狐姐姐这两件东西。”
旋即问老板:
“张老板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小可绝无意见,公主随意!”
当铺老板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作声了。
一剑狐喜不自禁,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将齐山佩剑和监狱酒壶一齐交与绯月,换得一大袋的灵石。
与一剑狐完成交易后,绯月这才朝萧白欠身施礼,温婉的紧。
“萧监捕,别来无恙。”
萧白也抱拳回礼。
“见过绯月公主。”
施礼完,绯月顷刻间恢复了欢脱俏皮的气质,嘻嘻笑道:
“别这么见外嘛,上次送你的火铳怎么样?我最近有了更实用的版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白愈发感觉绯月公主不太对劲,像是个坏女人。
“我可以看看吗?”
绯月旋即取出一柄黑色宽剑,有些不舍的抱在怀里。
“你把旧的给我,我送你新的。”
萧白稍稍松了口气,毕竟火铳太掉价了,剑还是能用的。
换取宽剑后,萧白也没细看宽剑的具体构造,直接收入纳戒,施礼道:
“多谢公主抬爱。”
他猜到这剑定有神奇的构造,不想当众研究,叫人看见。
绯月稍显失落道:
“这可不是玩具哦……希望萧监捕能用这把剑去抓坏人,而不是收藏。”
萧白心想:我抓你妹!
转念一想,还真是要抓她妹妹。
想起暮昀此刻正在宫中,萧白略显善意的提醒道:
“眼下城中有魔孽活动,公主可要小心了。”
绯月扬起俏脸,眸中荡起摄人心魄的春澜。
“妖魔鬼怪向来只祸害修真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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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如病毒太折腾人了,今天就俩章五千八了,下半夜肝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