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这时候也变小了，郑思远发现巴士的车窗已经变得模糊很多，上面挂满了那种“沙絮”，不过已经都风干了，用手一碰就都簌簌的往下掉。

郑思源打开扇车窗，向外看去，顿时看到整片整片的戈壁，那是沙子上面布满了岩石，积年累月的自然原因让这些石头上了一层“沙漠漆”，形成无数黑色的风棱石。

“这是黑戈壁，经常起风，是挺大一片无人区。”他指着远处更大更黑的一片地貌，说那是戈壁滩。

戈壁滩在沙漠风口的边缘地带，风能把小石子，比如刚才的黑砾石吹走，但是有更多无法移动的石粒留了下来。

这样便形成了大片覆盖着石粒的旷野，这就是戈壁滩。

戈壁滩远比荒漠的地质条件更恶劣，沙漠中还能够有植物和动物生存，但是在戈壁中生命的迹象完全消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老三说：“这是片真正的生命禁区，如果我们要驱逐某位乘客，就会把他扔到这里面，让他自生自灭。”

“离开这辆巴士，他们将真正融入这个时空，自杀就会真的死掉。”老三补充道。

郑思源望着那大片的黑色戈壁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光是看着就感觉那里充满着孤独和死亡的气息，如此看来，驱逐在外几乎就是和判无期没什么区别了。

过了一会儿，半瘫在座位上的紫谢倩悠悠转醒，看到老三走过来，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老三笑着说：“刚才有些事情不能让你看到，现在可以告诉你真相了。”

紫谢倩死死的盯着老三，已经做出了防御架势，完全是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老三无奈的耸了耸肩，郑思源心说奇怪，这个紫谢倩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乘客的样子，与巴士内的所有人都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老三也心说奇怪，她是怎么进来的？

郑思源从老三之后的话中知道，这个巴士内的所有乘客处于虚和实之间，虽然遵从一切物理意义上的规则，但有一条例外就是不会死，而是等待巴士到站后再次进入循环。

而普通人根本就上不了这辆巴士，除了司机和保镖之外，其他乘客都至少要完成一次以上的循环，才能进入这辆大巴。

紫谢倩是个异类。

老三推测说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这个女人其实已经经历过非常多次循环，因为迟迟无法完成任务，理智在高压之下濒临崩溃，把自己的带有痛苦记忆的人格埋藏在心灵深处，由表意识来接管，使自己的心智不至于崩溃掉。

这是一个类似于第二人格的推测，在国内外都有很多相似的案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能理解紫谢倩为什么一副初登场的样子了。

第二种，老三说这个女人可能是装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装出来，他不清楚。但是这车上的乘客各色各样，什么样的人都有，就算她是装的，只要不影响巴士正常行驶就无所谓。

老三摸了摸下巴，露出迟疑的神色：“除了这两种可能性之外，还有一种很小很小的可能。”

郑思源见他久久沉默不语，内心已变得很好奇：“是什么？”

“就是说，她说的真的，她真的只是2011年一个普通大学生，从鲤城始发站上车，目的是沙洲。”

老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暗暗觉得不可能。

因为推动一切的这个幕后公司是一个非常庞大，组织非常严密的公司，从人类形成集群王国的概念开始，这个古老的组织就一直流传下来。

到了现在，这个公司的触角已经布局在社会各行各业，不夸张的说，他们在底层的控制力完全可以把整个统治者集团架空，让他们所有的命令在基层如同空气。

就是这样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组织，已经推行这个隐秘的计划上百年之久，通过把魂魄在历史的循环之中寻找真相，公司得到这些真相到底是要用来做什么？

老三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他把目光投向这个大学生，觉得自己的推测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因为在乘客登上这辆巴士之前，都有明里的卡口，暗中的监视也非常多，一个懵懂无知的普通人想要进入这辆巴士只是痴人说梦。

老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紫谢倩松了口气，不过目光看向郑思源，眼中流露出丝丝痛恨之色，她似乎觉得郑思源和老三是一伙的。

郑思源现在脑子也很乱，没空理他。

紫谢倩本来想要去巴士的车门强行开门跳车逃走，但看到那个被拖到车门旁的秃顶死尸，心里一下子胆怯了，她只能认命般的抱着胳膊，缩在座位里。

她觉得自己目击到那个老三直接杀人，对方肯定不会留下自己活口的，现在她只是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对方会不会在半路上就把她杀死抛尸。

在这个荒芜的戈壁滩，自己的尸体随便扔到路边，可能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想到自己的尸体在荒野中随着时间慢慢腐烂，最终变成滋润土壤的养分，紫谢倩就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寒颤。

老三走到司机老陆身边，把那个女大学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老陆说：“等到巴士抵达沙洲，直接调取鲤城上车的监控，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老三摇头：“我们没这个权限。”

“我们禀报上级，上级自然有人查办。”老陆说着，盯着远处越发狭窄的公路，巴士行驶进了黑戈壁，进入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因为这里人迹罕至，所以道路残破不堪，非常难走。

这辆巴士虽然很坚固，是公司统一配发的高配巴士，但是在这种满是石子颠簸起伏的路上，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倾覆。

见老陆专心致志的开车，不愿继续说下去，老三知道老陆的任务更重要，这辆巴士绝对不能出事，于是也不愿再深究了。

只是他内心深处仍然在惊疑不定的想，如果她真是个普通人，那可是公司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大事件了，这回意味着公司从上到下一遍彻底的自我清洗，严重点甚至会导致内部分裂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