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长青山分支凌云峰。

小阁楼院前，梨树下有一个扎着丸子头圆滚滚奶娃，她一屁墩儿坐地上。

“啊呀！”

奶娃“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干嚎。

而后奶娃被人抱起轻声哄。

张明徽朝那道紧闭的房门大吼：“臭丫头，陪你师妹戏耍都不愿？”

紧闭的门缓缓打开，一抹倩影走出屋内，蹲下朝正在哭的女娃喊：“雪宝，过来。”

正埋在张明徽怀里假哭的雪宝立即小腿悬空蹬蹬蹬，着急得奶声奶气大喊：“师父，快放我下来！”

胖墩墩的小身体一落地，踏踏冲向女子，小脸拱着她肩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

雪宝撒娇：“师姐师姐，放小僵尸出来给雪宝玩好不好，好不好呀。”

张明徽闻言，登时心虚了，上前扯扯小徒弟的后领。

“雪宝，为师不是说过，小僵尸是灵沧师姐一人的，但凡别人碰着了，会跟小僵尸一样啦？”

雪宝嘟嘴，继续撒娇：“嗷，我要小僵尸，我要小僵尸！师姐给我嘛！”

苏灵沧木簪半挽淡墨青丝，眉梢柔和，嗓音清冷：“雪宝莫要闹腾。”

雪宝乖乖的站着听训，“雪宝知错。”

苏灵沧抬眸，朝雪宝身后的张明徽问好：“师父。”

张明徽不自在的“嗯哼”一声。

苏灵沧摊开掌心，两道金光交叉变换，片刻，一副掌心大的棺材呈现在她掌心。

她轻轻敲了敲棺板，“出来。”

“阿沧，过几日便是寻剑大会，你可准备好了？”

张明徽见雪宝领着小僵尸去梨树下戏耍，闲来无聊找她唠嗑。

“进剑灵山寻属于你的剑，这很重要，你要重视嗬。”

“师父。”苏灵沧蓦然打断，“长青山仅灵沧有小僵尸吗？”

张明徽愣了几秒，张口回道：“那倒不是。”

苏灵沧蹙眉欲要开口。

“但灵沧手里的小僵尸最为金贵俊俏。”张明徽欣慰道，“瞧为师待你不错吧？”

苏灵沧蹙眉，眼见雪宝每日来寻她的小僵尸，心底升起些许不悦。

距与张明徽同回长青山已有八年。

她从女娃模样长成如今亭亭玉立大姑娘，刚开始习武时哭哭啼啼仍记忆犹新，可这会却变成沉默寡言的性子。

张明徽悄悄斜眼眺一眼苏灵沧，这般无欲无求的样子，若不是看她看手里小僵尸得紧，倒真与神那般。

他眯着眼睛乐呵几声，偶尔逗逗这徒弟，还蛮有趣的。

“徒儿不喜。”苏灵沧起身，背对张明徽，“师父莫要逗徒儿。”

张明徽心跳落拍一跳，大跳起来，一手捞起自家胖墩儿，跑出庭院前时，忍不住骂道：“臭丫头，莫要私自窥探贫道的心思！”

苏灵沧眉梢微微上扬，眸含笑意望着道士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

她走到小僵尸跟前。

小僵尸双腿盘坐于地，圆润饱满的手指头不停反复的捏着雪宝拿来的雪泥。

小僵尸模样与八年前别无二致，是孩童模样。

苏灵沧气闷，当初她师父说这小僵尸会长大，如今她都及笄了，这小僵尸还是孩童模样。

他面无表情垂下眼帘，似是不曾感受到苏灵沧到来。

“你在捏什么？”苏灵沧蹲下，“过几日便是寻剑大会，你陪我去罢？”

小僵尸不为所动。

她板着脸，“听话，停下。”

小僵尸指间停下动作，仍是低着头。

苏灵沧眉头松展，满意道：“抬头。”

小僵尸闻言，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苏灵沧，白嫩的脸蛋染上泥，显得颇有些许人气。

苏灵沧起身，朝他伸手，“真脏，我带你去洗脸。”

小僵尸确实如傀儡般，苏灵沧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当然，那也得是简单的指令。

说实话，苏灵沧有时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简单的坐下起身或是跳来跳等等，他照做；

但若是叫他拿起湿抹布擦桌子或是整理衣裳，死活叫不动。

苏灵沧拧干抹布，轻轻擦拭他如玉的脸庞，嘀咕：“我都长大了，你还没长大，当初还以为你会同我一起长大。”

她很好奇长大后的小僵尸是什样。

尔后她遗憾的叹气，“也罢，不长大更好。”

小小模样只惹来雪宝，若是长大了，惹来其他师姐师妹，那更麻烦。

擦干净小僵尸脸庞后，苏灵沧躺在床铺，望着房梁，

“小僵尸，我可真好奇，你是如何成了僵尸，年纪如此小，却被练成尸，究竟是什么歹毒之人，才会做出此等可怕的事。”

小僵尸安静的坐在她身侧，细细聆听少女呢喃软语。

苏灵沧抬起双手，望着纤细白嫩的手，沉静的眸子染上懊恼，偏头看向小僵尸，“我果真不是正常人罢？碰人身子便可知这人想什么。”

小僵尸静静地坐着不动。

“好讨厌，要是没有这古怪的能力就好了。”苏灵沧又说，“这样师兄师姐们也不会这样讨厌灵沧。”

苏灵沧初来长青山时，小小模样惹人疼，可却因年少无知，无意探出别人心思而说出，导致众人对她敬而远之。

年长后，无意窥探一师兄对她抱有异样心思，看到他心中所想的龌龊画面，让她足足不适了许久。

又因张明徽送她小僵尸，惹来众怒。

种种原因，导致至今她并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她翻身侧躺，对着小僵尸，“伸手。”

小僵尸乖乖伸出手，将他的小手放入她手里。

苏灵沧闭着眼睛，运行真气，莹莹白光浸入小僵尸手心里，直至她额头冒着细细冷汗，都没能探出他生前事。

她长舒一口气，松开小僵尸的手，既是失望又是庆幸，“也罢，看见了又能如何，我连家仇都没报，哪管得了你。”

“还好有你陪着我。”苏灵沧闭眼轻轻一笑，“虽然寻剑大会大都两至四人一组，那又如何？我有你便可。”

她捧着小僵尸的小手枕入侧脸下，“你陪我去寻便可，我不需要其他人。”

小僵尸空洞的神情闪过片刻怔松，继而消失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