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莉卡不是什么天才,但她有一项珍贵的体验——上过大学,还是理科。
且不说上的学能记住多少,但有一项化学常识她是记得的,那就是当活泼金属被浸入酸液之后,将会生成对应的盐溶液和氢气。
氢气的爆炸,是人类在复合炸药出现之前,能够搞出来的最大的爆炸。甚至在同等重量之下,就连TNT也远远不如氢气能搞出来的事情大。
而且氢气爆炸的门槛非常低,只要能有4%以上的体积浓度,就能带来一场足以掀翻房顶的猛烈爆炸。但这需要在短时间内消耗巨量的活泼金属,这也是她问林溪云地面材质的原因。
“镁铝合金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是某种铜合金,那我们可就真的寄了。”
最害怕的就是铜合金,酸液、铜和铁,这不是炸弹,这是他爷爷的电池。难道对付混沌信徒,还指望着给他充电么?开什么玩笑。
可这剧烈的爆炸,远远超出了安洁莉卡所能预想到的极限。原本沉重的液压大门,几乎如破纸一样的被蓝色的冲击波撕扯开来,转而便轰入了这实验室中。
两层的大门都没能阻挡她们被直接掀翻在地,而就连身体最好的武田柚都扛不住这直接的冲击,她已经没有武器了,面对直接撞来的大门来不及躲避,被硬生生砸中了一下,整个人被挤压在一个病毒的实验舱上。
被淹没在狂暴的冲击中,她娇小的身躯却硬生生压碎了这一个充满了水的实验舱,就连她的骨头都在哀嚎。
安洁莉卡是幸运的,当这爆炸骤起,她只是脑袋在地板上磕了一下,眼见着一道燃着火花的合金板从脸颊擦过,只流了血,却没受伤。
“太险了。”她翻过身来,只看见实验设备被炸的七零八落,门外已经被彻底炸进了深渊里面,这本来就是建立在高深岩洞之中的实验室,威廉连带着这廊桥空间,整个被炸进了奈落之底。
可她还不能将这吊起来的一口气喘完,她连忙找了个平面查看起来系统公告,很可惜,依旧没有威廉的击杀记录。
甚至于她的感知太低,连究竟给他带去多少伤害,也不知道。
“咳咳……咳咳……”
“亚妮?你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巨响,安洁莉卡连忙回神,便看见让她一生无法忘怀的一幕。
亚妮斜靠在墙边,方才的爆炸,给了这位科学家最后一击。
她的腹部被一整个大块的门板给斩为两段,宛如腰斩一般,疼痛让她触电一般的抽搐这。内脏忍不住的流出去。柚子也只能拿出一针麻醉剂,不要钱一样的给她打了进去,她这才能恢复一点呼吸。
但眼见是不成活了,亚妮被门板砸断,她只剩下了最后的意识。
“我就知道……我知道我有这么一天……”亚妮紧紧地握住了柚子的手,在她的耳边说:“我有机会解决威廉,我犹豫了,这就是我的惩罚……惩罚……”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我带给你女儿……”
“离心机打开……之后,蓝色的,给他们两个人打进去……直接打进去吧……”亚妮的抽搐已经无法抑制了,柚子将她抱在怀中,安洁莉卡猛然反应过来,拿起通话器,拨通过去,正好是雪莉在听。
“雪莉……雪莉……”
“妈妈?我看见了好大好大的火车啊,你知道么?克莱尔说我等一下能开火车啊!妈妈,你快来看我开火车!这可是好大好大的火车……”
“是么?开火……车啊……”亚妮竟然还能压抑自己声带的颤抖,她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血色,可她硬是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甚至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强硬的让自己清醒下来。
“雪莉……要不要当医生啊……妈妈和爸爸……都不是医生……雪莉去当医生……当医生好不好……”
“当医生吗……好啊,但是妈妈你好慢啊,你什么时候来啊?”
“妈妈……还有些工作……还有些……”
亚妮死了,她的血流光了。柚子将通话器挂断,盖上了亚妮的眼睛,取走了她的项链。
“蓝色的液体么?”她扭过身子,摇摇晃晃的打开离心机,里面有着很多的试管。拿起来两枚带有深蓝色液体的试管,她走向实验舱,迈过亚妮的尸体。
“为什么?”安洁莉卡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定不会好看。她看向那脑子很好的夫妻,她等着眼睛,眼眶不由得流出怨憎的泪:“她只是想要陪着女儿,她有什么罪!”
“这就是命,这就是不公平的命。”远比她见识多的柚子摇摇头,见她如此,便说:“她是听着女儿的声音死的,作为母亲,她圆满了。你如果看不下去,就想想该怎么和雪莉解释,她看起来坚强,其实会有心理阴影的。”
“……”
“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管那个突然出现的混沌信徒是怎么情况,我们都要结束了。”
柚子笨手笨脚的将两根试管,接到了实验舱外的接口上,将手放在舱室外面,眼神中只剩下极度的复杂:“他能够有你陪着……只怕也是高兴的吧。”
“夫人,你是什么意思?”
“我或许是下不了手,又或许是有点亏欠……”柚子摇摇头,她回过头来,将一包东西扔给安洁莉卡,说:“别这么看着我,他马上就要活过来了,我已经能听到他主线任务完成的声音,你知道我和他的故事,我还没有直接面对他的勇气……所以我走了,我该走了。”
话音一落,她消失在了空中,这是世界结算的样子。安洁莉卡还记得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浑身是手却抓不住,早已远去却放不下。
他们早已经是历史的尘埃了,四千年过去,却还是牵动着一个人的两颗心脏。
林溪云也没有说话,至少安洁莉卡相信,林先生绝没有说话。她仿佛站在一桩悲剧的门外,只能看到一丝掠影,却足以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沉重,令人窒息。
她离开,实验舱中的林溪云睁开眼睛,看着她手掌的印记。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见自己的发妻,一百多岁的男人,却永远无法忘却那个陪伴自己十五年的女子,而她离开后,心脏的泪水才姗姗来迟。
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