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别人听去,恐怕只会当个故事,但在小姑娘月饼听来,却有不同的滋味。
她有些不服气道:
“照你说,我北元先祖,岂不是一事无成?”
王柄权似乎并不意外对方这种反应,只是微笑道:
“一事无成谈不上,但毁誉参半也是真,北元皇室有两脉,一脉是当初入主中原的路氏,另一脉,则是镇守草原的达延氏。
达延氏作为支脉,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当初路氏刚刚占领中原,根基不稳,为了防止叛乱,对中原百姓采取怀柔政策,轻徭役,减赋税,倒也起到了不小作用。
然而北元人到底与中原百姓并非同族,随着时间迁移,渐渐出现了重元轻汉的现象,当然,这事是避免不了的,但当时北元皇帝,却接连昏招频出。
当时国库亏空,于是皇帝下令收缴中原商人的家产,为此还编织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商人重利,这样做无疑动了他们的命根子,这也就导致了后来三大起义军其中商人贵族一股的形成。
之后恰逢连年灾害,朝廷本该出资赈灾,但当时的朝廷,终究是没把中原当成自己的地盘,也没将百姓当成自己的子民,从上到下只顾纵欲享乐,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这也导致了第二股势力的形成,也就是以我王家先祖王穆为首的农民势力。
再之后,眼见国家匪患猖獗,民变四起,朝廷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安抚民心,而是一味镇压,甚至当时还专门成立了鹰犬组织,专门刺探情报,冤杀平民。
其中淮南甘氏一族,更是因此遭了无妄之灾,只因为他们其中有族人接见了某位起义军中人物,就连累整个甘氏为之陪葬。
侥幸逃过一命的甘泽父子,带领剩余族人,毅然决然加入了反抗北元统治的阵营,成立了远赴盛名的甘家军。”
王柄权说到此处,看了眼脸色越来越差的其其格,小姑娘虽说不关心国家大事,但她毕竟是北突王室,对于有关王室尊严之事,仍然有着自己的倔强。
“不过我也说过,北元王室毁誉参半,北元统治时期,全力发展了沿海贸易,并建造了许多军事重城,当时甚至不惜耗费巨额财力,将版图扩充到了周边国家。
最为鼎盛之时,甚至征战到大海的另一边,在当时形成了万国来朝的空前景象,我中原版图也在那时,又被重新扩充了一番,就这一点,就连太祖王穆,都赞不绝口。”
王柄权说到此处,小姑娘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不少,她沉思片刻后,开口道:
“国家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阿爹是一個了不起的大汗,朴白眼和我说过,他喜欢中原,他不希望我们和中原打起来,我相信,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两族永远交好的。”
听到小姑娘的话语,王柄权再次露出笑容,说到:
“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柄权说完,目露回忆之色,一千年后,在他那个时代,王朝已经做到了和其余四族互不侵犯,互利互惠。
当然,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也是经历过无数战争得来的,虽然他不知道和平会持续多久,但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持续了将近百年了。
少女闻言略有所思,她是女儿身,无法继任大汗之位,但她无比希望,这种和平能够到来,因为中原的东西,太好吃了。
……
几人游览了一番宝建城,随后回到客栈,在约好动身时辰后,各自回到了房间。
“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你大可不必和她说这些。”
回到房间后,严荣荣轻声道。
“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不会普通。”王柄权语气平静。
小丫头既然可以靠一缕气息帮朴问抗下必死一击,那大概率会逢凶化吉,王柄权此举,也是在赌一个可能性。
赌小丫头最终转危为安,将来甚至可以左右北突朝堂。
这次西南之行,他会尽力而为,他想靠这种方式,为中原和北突攒下一份香火情,这份情谊,或许现在用不上,但保不齐在将来的某一天,就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行了媳妇,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严荣荣闻言俏脸一红,点头“嗯”了一声,王柄权见状心头一热,吹灭了蜡烛。
……
次日,四人吃过早饭,再度踏上了旅途。
下一站是珍建府,距离宝建府有一天半的路程,几人大清早出发,注定是无法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了。
如今刚过八月十五,还未秋分,早晨气温尚且清凉,但到了中午,就有些酷热难当了。
王柄权早有预料,在车上备了几个木桶,木桶中存有冰水,觉得燥热干渴时,可以用作解渴。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买了些价格昂贵的瓜果,一并放入其中。
这会正好临近晌午,朴问停下马车,王柄权直接从桶中捞出一个西瓜,一刀劈开,几人分食开来,煞是舒服。
“师兄,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这冰镇西瓜,可真解渴。”
几人坐在树荫出,朴问这会已经啃了三块了。
王柄权不以为然道:
“出门在外,总要事先打算周全,咱这趟山高水长,若是一路如苦行僧一般,到时候还没等到寺庙,咱们就自己立地成佛了。”
“这话说得在理,你再给我块。”
“你他娘吃几块了都?当初嫌沉不肯搬的也是你。”
“嘿嘿,这不是没江湖经验嘛,你再给我块……”
就在二人为了一块西瓜讨价还价之时,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声音不少于四五匹。
“有人来了。”
“静观其变。”
……
在这荒郊野外,人少了固然寂寞无趣,但遇到其他人也未必是好事,谁都不敢保证对方是不是附近的山匪。
很快,小路尽头有一队人马走来。
随着他们走进,王柄权也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队伍一共有四匹马,每匹马上都坐有一人,最为奇怪的是他们在这个时节居然穿着裘皮大衣,看着不像中原人士。
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相比几名男子,她的装扮清凉许多。
除了一圈系在额头的貂绒系带外,上身直接以素白布条缠绕裹住了胸部,并未像其余几人那样穿着裘皮。
不知道是不是布条不够用,她胸前的伟岸部位,仅被缠绕一半,伴随着马儿脚步,一上一下颤动间,尽显气派景象。
王柄权见状,真担心对方一不小心,将那一对巍峨之物弹出来,一旁的朴问见状也是两眼放光,这会都忘记手中的瓜了。
待几人行至眼前,王柄权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跟着三男一女,这几人被锁链捆绑串联,衣衫破烂,低头跟在马匹后面。
“奴隶?”
王柄权低声嘟囔了一句。
奴隶在王朝并不罕见,像是很多大户人家的仆人丫鬟,实则就是被卖入主人家,任打任骂,实则与奴隶无异。
不过眼下这几名奴隶,显然不是中原人士,看他们人高马大的样子,保不齐就是北突或者东罕这种异族。
王柄权这随口嘟囔的一句,岂料被对面女子听到了,她眯眼含笑看向王柄权几人。
对方虽是含笑,但眼中分明藏有冷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良人家。
王柄权见状回之微笑,并没有太过当回事,他虽然修为尽失,但身边可还坐着一位北突第一勇士呢,狐假虎威一次,也未尝不可。
裹胸女子见状眼中冷意退去,反而露出一副狐媚样子,媚眼打量起了王柄权。
一旁的严荣荣看不下去了,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掐起了王柄权,王柄权吃痛之下,再难保持优雅从容的微笑,脸色不禁扭曲了起来。
裹胸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回目光,带领众人继续行进,最后在王柄权等人前方不远处,找了片树荫,也下马开始休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