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一袭青衫,消瘦身形,却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挺拔与高大。
既然选择了这条万劫不复之路,那就放手做个彻底。
房间里,宁无缺将薛红渔精心熬制的瘦肉粥吃个精光,气色也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这样的转变令薛红渔很惊讶,但又不敢多问,生怕又让他伤心。
宁无缺伸了个大大懒腰,见薛红渔盯着他的脸,微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薛红渔急忙摇头道:“没有,就是少爷的脸很好看。”
宁无缺腼腆笑道:“红渔的脸更好看。”随即,神色一变,正色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也让你担心了。”
薛红渔俏脸微变,不知怎么的,心中这几日来的委屈和担忧,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起来。
宁无缺可不想她哭起来,急忙转移话题:“今儿咱们去街上逛逛,我给你买两件漂亮的首饰。”
听到逛街和买首饰,薛红渔立马心花怒放,嫣然笑道:“少爷,到时候你可别心疼了。”
宁无缺心中不得不感叹,不管是什么时代,购物是女人的天性。
“对了少爷,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薛红渔神秘笑道。
宁无缺见她表情有些异样,好奇道:“说来听听。”
“少爷,张寨主和盈盈姑娘跟着二爷去青阳,而且这两日我看得出来,盈盈姑娘对二爷好像有点意思。”
宁无缺楞了一下神,随即哈哈笑道:“看不出来,我二叔还挺有女人缘的嘛。”旋即,接着道:“盈盈姑娘自小在山寨长大,她的身上多了几分江湖豪气,少了几分待闺女子的矜持,所以对我二叔这样的读书人,天生会有好感。就是不知道,二叔他是什么意思?”
薛红渔妙目闪闪道:“盈盈姑娘是以求学之名跟着二爷身边读书识文,二爷倒也没什么心思,只道是她好学而已。”
“那你又如何得知她对二叔有意思?”
薛红渔莞尔笑道:“盈盈姑娘问了我不少关于二爷的事,尤其是二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问的特别仔细。姑娘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宁无缺好奇道:“那她知道二叔是有家室的?”
薛红渔神色认真道:“当然知道。不过,盈盈姑娘是那种行事洒脱之人,对身份似乎并不在意,她只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宁无缺也知道,这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事。倘若二叔也喜欢这个张盈盈,只需要婶娘点个头,就可以将她娶回家中做妾。
况且,二叔到了青阳城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倘若与张飞结为亲家,有他这个老丈人从旁协助,他也能安心把二叔丢在青阳那边。
“如今是,妾已有意,郎不知情。红渔,那咱们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二叔的第二春彻底开放起来!”宁无缺突然来了兴趣。
薛红渔见他开心起来,自然非常乐意,问道:“少爷打算怎么做?”
“二叔虽不是地道的书呆子,但对于自由恋爱,估摸着反应迟钝。再加上,他们年龄上的差距,压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所以,得给他们相处的机会,日久生情,自然水到渠成。”
薛红渔拍手称赞道:“少爷,我也是这么想的的。不过,刚才你说的自由恋爱是什么意思?”
宁无缺楞了一下,然后给她普及一下什么是自由恋爱。
“自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婚姻,都是父母一手包办,许多人都不知道对方长的什么模样,三观合不合,就这样被绑在一起,凑合一辈子。而自由念爱呢,就是,我在你眼中是山,你在我眼中是水。山不转来水自转,山水相依总是情。”
说到这,宁无缺突然愣住了。他又想起了自己与韩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日,未曾远去。
薛红渔看出他情绪变化,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韩姑娘,转移话题道:“少爷,今儿出去逛街,也带上盈盈姑娘。”
话音方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李长庚的声音:“宁公子在吗?”
宁无缺微微皱眉,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抱拳道:“李大人!”
李长庚堆着笑脸道:“宁公子,在这府衙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说,老哥我给你换个更好的地方。”
说着,眼角余光从薛红渔的身上掠过,不论身材、脸蛋,还有身上散发的那些气质,哪样都比自己几个侍妾强,天生尤物,却无福享有。
就在李长庚大饱眼福之际,薛红渔就已经察觉到他那猥琐的目光,只见她五指并拢如剑,杀意凛然地做了个“割脖”的手势。
李长庚猛然打了个哆嗦,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宁无缺见状,笑道:“这几日在府中多叨扰李大人,今儿晚上我请大人吃个饭,感谢大人出手相助。”
李长庚本就打算找个由头为他接风,顺便把关系走的更近一些。如今听到宁无缺主动请他吃饭,受宠若惊道:“哎呦,宁老弟万万使不得啊。这丹州也算是老哥的地盘,哪有让老弟请客的道理。不如这样,老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以老弟名义来安排,如何?”
宁无缺见他脑子转的还挺快,笑呵呵道:“没啥要求,能喝喝酒,解解闷就好。”
李长庚抱拳道:“这简单,包在老哥身上。对了老弟,咱们丹州城虽然不大,但是赏玩的地方还是有的。”
宁无缺不得不说,这李长庚看着肥头大耳,这心思还挺细腻的,问道:“说来听听。”
“出了府衙向东,约莫五六里路,有一处名叫‘洗砚池’的景处,池中矗立一块石碑,刻有青白双鱼。每当申时三刻左右,池水漫涨,于岸边看去,如同水中游,霎时惊奇。”
宁无缺听了也非常好奇,道:“那我是要去看看这双鱼奇景。”
“宁老弟,你先去城里逛着,等晚些时候,我再派人接你过去。”李长庚说完,便抱拳告辞离去。
薛红渔看着他肥硕的身体,冷声道:“少爷,为何要与这种人结交,一看就是大贪官。”
宁无缺笑了笑道:“能够坐上知府这个位子,没有点本事,也是很难的。况且,此人看似笨拙,其实心思细腻,分寸之间,把握的还是很有火候。再说,眼下,除了我二叔这样的清流官员,哪个当官的不贪,关键是贪了钱,至少还能为一方百姓做点事情。如果李长庚是这样的人,还是要争取一下的,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他做些事情。”
薛红渔楞了一下神,暗忖这还是自家少爷说出来的话吗?一听,就知是个老江湖。
“红渔,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在黑白之间,还有灰度。真正做大事者,其实就是黑白决策,灰度行事,如此才能圆满。不然,许多事情,很难按照预期设想去完成。”
宁无缺想起了韩先树,倘若他能看透这个道理,或许眼下并不是这样的悲惨结局。
薛红渔目露精光,一脸崇拜道:“少爷,你说的真好。我都记住了。”
宁无缺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打趣道:“记这些做什么,很容易会变老的。”
薛红渔妙目一闪,心里很想说,我愿意与少爷一起变老,但嘴里却说:“人总是要老的,早老晚老,又有什么区别。”
宁无缺一时语塞,竟是无言语对,憋了好一会,怅然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薛红渔微微一怔,暗道为何会从少爷身上感受到一丝沧桑之感,这让她感到一阵困惑。
“红渔,你把盈盈姑娘叫着,也給未来的小婶娘买点首饰当做嫁妆。”宁无缺笑吟吟道。
薛红渔“嗯”了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