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阿蛮口中的呼喊越来越缓、但越来越清晰，与此同时，眼中的神采也越来越亮，显然是人格存在问题。

根据陈启的猜想，阿蛮不是鲜卑人，那些护卫可能也不是鲜卑的。

可鲜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暂时不得而知。

要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估计只有在一个地方才能找到答案了——豕城。

面对眼下的情况，陈启沉默思考了良久。

他们现在弄到粮草是当务之急，贾守和古元良的伤势也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豕城这地方，是附近的人口密集区域，显然是具备这些条件的。

而且“羊”群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条件不允许他们再继续向内地深入。

此时向大晋腹地走，敌人肯定是更多的、遭遇战肯定也会愈加频繁。

所以，面对夷努的条件，陈启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放过你。”

夷努脸上一喜，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陈启又说：

“但我也要去豕城走上一遭。”

夷努显然是没有料到这回答：

“可是？”

“豕城的人没有见过你们李家少爷，现在我就是你们李家少爷。”

陈启咳嗦了两三声：

“你敢说半个不字，你在骗我？”

夷努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魏训和陈启配合了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知道对方心里所想，一只手拿刀，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了编号A-013：《资本论》。

夷努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被按在了书本上。

编号A-013：《资本论》的使用条件是阅读，但经过这几次实验发现，阅读这个词语有些宽泛，这样的物理阅读也是算数的。

这夷努，今天运气是真的不好，看了书本，缓慢地变成了“羊”。

幸好场上的“狼”没有放弃这个向导，又将他给直接变了回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夷努还是懵的。

不过陈启已经把书拿开了，来到了穆姐的面前：

“穆姐，要不要还是跟我们在豕城走一遭。”

穆姐还是那副憨值的模样，只是回答：

“希望，你的身体可比那肺痨鬼好，大人。”

陈启没有直接接她的话，吩咐到：

“记得之后改口，特别到了城里，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

穆姐乖巧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看向了这书：

“好的少爷。”

她的运气还不错，可以直接变成“狼”。

……

上任豕城，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冒险，所以陈启并不打算压上自己的全部家当。

他把整个队伍分成了两派，魏训是要和自己去豕城的，毕竟他熟悉B-0027：《兰陵王入阵曲》，这种暴力可以应对很多突发情况；而青语，则是被分了出来，现在可以统领大局的人并不多，贾守和古戎两个人还瘫着。

在出发之前，他向夷努了解了这个李家少爷的生平。

李家小少爷，名叫李培，是大夫人的儿子，算是嫡系，只不过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鲜卑方面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这头在不断核对身份，魏训等人也没有闲着。

这些李府的护卫肯定是不敢带过去的，光是夷努、穆姐这两个家伙，都要时刻提防他们叛逃，若还要这些护卫，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手。

索性，魏训复原了几个天牧关的兵卒，直接把那些护卫身上的皮给扒了下来，套在了身上，这关才算是应付过去。

这光是解决身份和过去的问题，前前后后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这番忙碌下来，都已经是次日了。

过了一天了，阿蛮的情况应是好一些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现在的情况，比陈启所要预想的更加棘手。

他看完了夷努的令牌，眼睛倒是清亮了不少，可脑子里面就好像住了两个人，他一会而认为自己是鲜卑人；一会儿好像又能想起自己的过去，以为自己是汉人。

两个灵魂同时在一具身体里拉锯，彼此撕扯。

汉人时，阿蛮会极为配合，交代自己所说的一切：

“阿蛮，是我在鲜卑的名字。在关里，我的名字叫做二狗，至于其他的东西，现在我暂时记不清楚了。或许看到熟悉的东西，我才能想起来一些事情。”

可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汉人的意识会被鲜卑的灵魂吞没：

“老子就是阿蛮，你们这些外族猪崽什么也别想知道，早晚有一天，巫祝会惩罚你们这些恶魔的。”

在这个情况下，阿蛮的立场是明显和众人敌对的。

眼下这个局面，陈启也是束手无策，毕竟处理灵魂是个精细的活，可不能用什么物理·清醒术，他只能让众人把阿蛮绑了：

“把他带下去吧！明儿要和我们一起出发。”

阿蛮来自于豕城，或许在汉人的状态下，到了这地方他能想起更多东西，这更加有助于他们了解豕城的情况。

现在，他可依然对这个夷努不放心。

……

次日，艳阳高照。

一堆人上了路，陈启就像是那个肺痨的小少爷，躺在车马里、穆姐的双膝上面，将这门口的帘子半边掀开了，确保随时可以看见外面的夷努。

而魏训则是在队伍最前面。

等到车队走了一段距离，记忆核对昨晚的地图，位置是差不多的，陈启便对着夷努大声嚷嚷：

“管事的，这路上还要走多久呀！屁股都快摇烂了。”

夷努知道，这是演给别人看的，此刻是还没有进豕城的，不过离这城门估摸着也是不远了，八成是有鲜卑的探子。

夷努恭恭敬敬地回答：

“回少爷，没有几里地了，这等前面翻过这山头，您估计是可以看见了。”

豕城并不是在什么阳关大道上，而是在群山之中。

陈启低声抱怨了句。

这骡马拉起车子，叮叮当当走了一路，翻过了一个山头，陈启便通过车帘上留下的空缺，窥见了群山之中的那道阴影。

这像是影子，又不是。

周围树木丛生，鸟兽嘶鸣。

豕城，是黑色的，连带周围的环境也被染了墨色，即便是太阳高悬，它也像是道凝固的阴影。

即便烈日烤在上面，但怎么也是散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