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一些诸公陷入了沉默,而杨涟还在述说这自己心中的看法:
“陛下不仅仅是下旨免除了辽饷,而且陛下还下旨免去了陕西各省三年的赋税,这可是立国利民之举啊。”
听了杨涟的话,在场有人心中腹诽不已,陛下是给陕西各省免除了三年的赋税,可这又是不是给江南各省免除的赋税,得利的是陕西这些地方的士绅,又不是他们。他们家里的‘几亩薄田’又不免税。
虽说他们也有的众多的法子能够不缴纳自己的赋税,而且要是实在是逃不了还可以欠着,时间一久,这欠下来的赋税那可是不用还的,但是现在一下子得知,陛下给陕西等地免除了三年的赋税,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平衡的。
“陛下免除了陕西等地三年的赋税,这不就是意味着国库将会缺少一笔来源吗?而如今辽东战事紧张,军费开支庞大,陛下收取商税,来补充缺少的国税,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涟说着,在他看来这收取商税之事,皇帝确实是在与民争利,但是好在这收取来的商税,不是被皇帝拿去干修宫殿这样无意义的事情,在他看来是能够接受的,毕竟辽东的那些建奴不见起剿灭也不是个事啊。
“况且,那些商贾们家财确实是多,之前听到晋商被抄家后,所得的银子数目,可是吓了我一大跳!知道那些商贾们富裕,没想到如此的富裕!”杨涟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出声道:“那些银子可以比得上我的大明朝廷好几年的国税了。”
“朝廷向这一些富商们收取重税,也好的过把一国之赋税都压在普通小民上。”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杨涟出声说道。
收取商税?难道你杨涟不知道咱们这一个东林书院是谁资助建立起来的吗?那些商人就是资助咱们的大头啊。
那些商人为什么给咱们这一些读书人资助,不就是为了咱们这一些读书人当官之后,能够在这大明的朝堂上给他们争取利益吗?现在朝廷开始征收商税了,这可是十分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啊,今后,那些资助他们的商贾说不定今后就不会资助他们了!
“陛下免了陕西等地的三年赋税,这确实是好事,但是这和辽东的战事,也不是陛下与民争利的理由啊!”一人开口说话道:“既然这辽东的战事消耗军费甚大,那么不应该让那辽东经略熊廷弼趁早出兵将建奴解决掉吗?现在这个局面不就是那熊廷弼拖拖拉拉不出兵造成的吗?”
“没有看邸报吗?邸报上不是说对于建奴,不宜快吗?不然将会是重覆萨尔浒之役的大败吗?”杨涟对着刚刚出声的那人开口说道。
“今日可不是当初啊。”那人对着杨涟开口说道:“之前杨镐是在神宗皇帝的催促之下仓促出兵,而导致大败。”
“而如今那熊廷弼接任辽东经略以来,已有近一年之久,将我大明在辽东的大军数量恢复到了十万之多,而且我大明各地的兵马纷纷进入辽东援辽,如今我大明军队的实力比之杨镐时期强上许多,而且先帝时期,又曾发放内帑银充当军饷,如今的情况可比杨镐时期好上太多了。”
“而且,当初萨尔浒之役中,我大明军队大败而归,无非就是因为杨镐分兵的而出的这一决定,以至于我大明将士被那努尔哈赤逐个击破,在我看来,既然分兵不行,那就集中一路大军直抵建奴的老巢,将其彻底的剿灭!”
这一番话,引得在场的一部分人的赞同。
“可惜,那熊廷弼畏奴如虎,不敢出兵向建奴发起进攻,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罢免了他!让熊廷弼继续担任辽东经略这个职务,也不知道我大明朝何事才能剿灭那些建奴呢?”
“当初咱们弹劾熊廷弼的时候,那方从哲可是明确表示镇守辽东非熊廷弼不可,陛下无疑是被方从哲这一家伙蛊惑了!”
关于方从哲为什么要蛊惑皇帝,保住熊廷弼这个辽东经略的位置,他们这一群人在脑海中已经是脑补出为什么会这样子做了,因为他们东林弹劾熊廷弼想让陛下罢免熊廷弼,之后是想要推举袁应泰为新一任的辽东经略,让东林党人接任辽东经略,这一点,方从哲这个老贼定是不可能接受的!
肯定是因为这,那方从哲在才会蛊惑陛下。
接着,还有几人喋喋不休的开始数落起熊廷弼以及方从哲起来,而叶向高则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离开朝堂上的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都是不怎么了解的。
听了这一些的话,杨涟眉头不由的微皱,在他心中,是认为邸报上皇帝为什么会任用熊廷弼的原因是有道理的。
“为什么要一定认为是方从哲蛊惑陛下才导致陛下继续令熊廷弼担任辽东经略的呢?”杨涟对着之前的那几人开口说道。
为什么?当今陛下才多大啊?而且之前的陛下可是十分喜爱木工活的,对于其他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所以刚刚登基的陛下懂得什么朝政以及政务吗?
陛下刚登基没有多久,将就下达了那么多的圣旨,好像对着大明一切事物十分详细的样子,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多半是方从哲这老家伙出的主意!
当然了,这都是他们在脑海中的猜测,毕竟现在的他们只在登基大典的时候,见过陛下的圣颜,其他的时间都没有去见到过陛下。
但是在他们看来,自己猜测多半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在我大明的邸报上,不是将我大明与建奴之间优劣势不是讲解的十分清晰的吗?如今我大明最稳妥的就是与建奴打消耗战,我大明耗得起,他建奴耗不起啊。”杨涟接着说了一句。
“耗?那有要消耗多少的军费?又要征收多少的商税?那一些都是民脂民膏的啊!”那人表现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对着杨涟开口说道。
“再说了,那邸报是谁组织刊登发行的?是宫中的那一群太监!那些太监懂得什么是军事吗?他们只知道如何讨皇帝的开心,以及残害我大明朝的忠良!”
“这邸报上面的内容可是信不得!”有一人出声道。
“如何信不得?”杨涟反问。
“一群太监们写出来的怎么去信?之前有一份邸报上可是说京城中的有名的富商,如王有福他们,在得知朝廷要征收商税时,积极的相应朝廷的政策,主动的向朝廷缴纳了万历四十八年的所得税,竟然还想要缴纳万历四十七年的税,你觉得可能吗?”
对此,杨涟也是十分的不解、疑惑,按道理说,商人都是逐利的,对于钱财这一些东西看的是十分的重要的,怎么会这么乖乖的向朝廷纳税?说难听点的,这可是在给朝廷送钱啊!
这一些视财如命的商贾们会乖乖给朝廷纳税?确实是有些奇怪啊。
“那你得意思是?”
“你不知道吗?”刚刚说话的那人,看着杨涟说道:“陛下,之前可是将京营中的一些兵马是调到了税务部尚书毕自严的麾下!甚至还说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那些可是一去粗鄙武夫!”说着,又略带嫌弃的表情开口说了一句:“那毕自严身为圣人门生,竟和那些武夫们一起,干一些与民争利的勾当!”
“所以,在我看来,那税务部定是强行向那些商贾们征收商税,那些商贾们屈与那些武夫的淫威,不得不乖乖的缴纳商税!”
“这不可能!”杨涟摇了摇头,对着那人开口说道:“在下曾经可是身穿布衣去细细观察过税务部下辖的官吏征收商税的情形的,根本没有什么强征之说啊。”
杨涟在当初在地方上担任知县的时候,就常常青衫步履,深入民间民舍,微服查访,遍知闾里利病。
“那些商贾们可是将对着朝廷纳税是为光荣之举,是在为大明朝剿灭建奴做贡献啊。”杨涟说道。
“是的,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我之前就是跟着杨涟一起去的。”杨涟身边有人出声道。
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晋商通敌叛国的影响,一个个的商贾们都是借着向朝廷纳税,向世人表明他们不像晋商那些通敌叛国的奸商一样,他们都是忠于大明朝廷的。
“有谁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呢?”
“你这是在恶意揣测!”
对此,杨涟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向高有些疑惑的开口说道:“诸位,太监组织刊登邸报是怎么一会事?”
见到叶向高疑惑的开口,有人就向叶向高解释了一句:“之前陛下下旨让宫中的一名叫刘时敏的太监组建了一个叫做宣传部的机构,专门负责刊登邸报这一些事情。”
说完后,看向叶向高又说了一句:“叶公,之前在下不是跟叶公您讲过这一件事情了吗?”
叶向高闻言,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人老了,脑子不灵光了,有些事情都记不清了。”
让太监组建宣传部这玩意负责刊登邸报这一些事情,叶向高这老家伙是立刻明白了这一件事情的严重性的。
若是只是刊登邸报,将其发行,在叶向高看来,这还不算是特别的严重,但是那些太监嗯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刊登邸报这样简单了。
“之前,刚刚进京的时候,就见到有人专门在讲解这一些邸报上面的这一些内容,那一些人,是不是朝廷派出去的呢?”
提到这,在场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这一些人不是傻子,很快便知晓了其中对于他们这一些人的威胁!
这邸报的内容都是有大明朝的那一些太监所写的,又是由那些太监们派出去的人负责宣传的,这是在跟他们这一些读书人争夺民间的舆论啊,若是大明朝的舆论不在他们这一些读书人的手里,那么他们可是要完蛋了!
而一边的杨涟见此,眉头微皱,脑海中响起了当初刘一燝、王安被陛下处死后,来找自己的一名锦衣卫对他说的话了:“是想要当一个真正的为国为民的读书人,还是钓名沽誉的伪君子呢?”
一开始,杨涟还不知道这一句话有什么意思,到了现在,见到在场众人的表现后,杨涟他好像有些明白之前锦衣卫对着自己说得那一句话了。
在场的众人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看杨涟的表情了,因为这一件事可谓是事关重大,比朝廷收取商税,与民争利还要大。
底下的那一些屁民们,有了一个固定的消息来源,谁还鸟他们这一些读书人?对他们这一些读书人,那一些屁民们多半会选择来自于朝廷的消息吧。
因为在大明底层的那些百姓们眼里,这朝廷就是代表了皇帝!而皇帝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他们今后的消息将会以朝廷为准,对他们是有着很大的伤害!
任何一个人,在面对两种不同的信息的时候,都是会下意识的去分辨谁对谁错,而人们心中潜意识里都是会选择相信朝廷,因为朝廷是官方啊!官方出来的信息将会是大明的行事标准。
就连朝廷每做出一项决定,这邸报上就会刊登出来,并且详细讲解朝廷为什么会选择做出这一项决定,这一项决定做出来后,对于朝廷有什么好处,对于普通的百姓们有什么好处,都是解释的一清二楚!
就像之前,皇帝下旨征收商税,邸报上就讲解了朝廷为什么要收取商税,收取商税对大明有什么好处,对于普通的百姓有什么好处,收取了商税,大明将会有了充足的国税,有了钱的大明朝廷就可以用这些银子去抗击侵犯者,保护百姓们的安全,还能够用来修缮沟渠,以及赈灾。
到时候,他们在想要曲解朝廷的意思,来蛊惑民众是十分困难的了。
他们之前掌握着民间的舆论时,可以肆无忌惮的蛊惑普通的百姓,让他们以为自己这一些读书人是为他们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