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娘笑道:“不用了,此行不是去厮杀,而且,我凉准他们也不敢使用什么险谋诡计。”
朱胜男蹙眉如故地道:“俗语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娘……”
朱四娘截口道:“丫头不用说了!纵然是鸿门宴,又能奈我何!如果人家请吃一顿饭,都得带上大批的护卫,我还能搞什么武林霸业!”
说着,已含笑而起,扭头向朱亚男说道:“丫头,如果没什么收拾的,咱们这就走吧!”
无敌堡位于武昌城东,珞珈山山麓的东湖之滨,背山面湖,占地广达百亩,其建筑之宏伟壮观,在朱四娘的夏口行宫不曾建立之前,在武林中是首屈一指的建筑。
当落日余晖染红了西半天,也染红了整个东湖湖面之际,两骑纯白健马,风驰电掣地止于无敌堡的大门前,马上人赫然就是单刀赴宴的朱四娘、朱亚男母女俩。
这母女俩傲然立马无敌堡前,朱四娘冷眼向那扇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一扫,美目中寒芒一闪之间,那正中的两扇黑漆大门,适时呀然而启。
一位宫装美妇当门而立,向着朱四娘敛衽一礼,含笑说道:“令主侠驾光临,无敌堡蓬壁生辉,古飞琼未及远迎,尚请当面恕罪。”
这位有“天魔女”之称的古飞琼,外表看来,年仅三十出头,身裁刚健婀娜,貌仅中姿,但却特具一股无形的媚劲。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朱四娘母女单刀赴宴的情形,已有沿途暗卡密禀过她,此刻,尽管是大开中门,并以代理堡主的身份,亲自出迎,却是什么排场也没摆出来,而仅仅是带了一位随从,这位随从还是朱四娘所认识的,那就是职司礼宾的朱雀堂堂主白世英,也是朱四娘以往在无敌堡所认识的人当中,印象最好的一个。
朱四娘傲然端坐马上,冷笑一声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如果你晚一点开中门出迎,我就会杀将进来了。”
“令主说笑了。”
古飞琼含笑接道:“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一下,今天,我纯粹是以私人身份奉邀,所以,一切江湖礼节,全都免了,这情形,尚请令主多多包涵。”
朱四娘冷然一哂道:“我倒不在乎什么江湖礼节,不过,堡主夫人以私人身份相邀,却有点说不通……”
古飞琼含笑接道:“小妹敬聆高论?”
朱四娘漫应道:“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又有何私交可言!”
古飞琼“格格”地媚笑道:“令主,现在,你我不是已经认识了嘛!这儿非谈话之所,敬请人内待茶。”
接着,让开正面,摆手作肃客状道:“令主请!”
朱四娘一带马疆,于冷哼声中,由正门疾驰而人,朱亚男也鱼贯相随。
这母女俩,一直穿过广场,到达无敌堂前才停下来,飞身下马,坐骑立即有两个劲装大汉接了过去,同时,古飞琼也疾步赶了过来,含笑说道:“小妹前头带路。”
朱四娘手扶爱女香肩,随后跟进,一面却道:“那倒不必,这儿,曾经也是我的家,虽然时隔十多年,但这儿的一草一木,我还记得很清楚,而且,十多年来,这儿也没什么改变。”
这一段话,倒使得古飞琼不知如何接腔才好,只有唯唯诺诺地笑着。
这时,白世杰也赶了上来,诌笑说道:“令主,方才,白世杰没机会向您请安,尚请令主多多包涵。”
白世杰是与朱四娘并肩走在古飞琼的后面的,朱四娘扭头向白世杰投过深深的一瞥道:“十多年不见,白堂主是越来越见精神啦!”
白世杰谦笑道:“哪里,哪里,岁月不饶人,两鬓都已花白,老了啦!”
不等对方开口,又含笑接道:“倒是令主,显得容光涣发,丰采不减当年,令人羡煞、妒煞!”
朱四娘笑道:“白堂主真不愧是一位很称职的礼宾堂主,可越来越会说话啦!”
由于当年朱四娘在无敌堡时,白世杰曾经给过她不少方便,这也是朱四娘对他印象较好的原因。
经过这一段谈话,无形之中已使朱四娘冲淡了不少敌意。
这时,古飞琼也趁机附合着笑道:“令主,不是白堂主越来越会说话,而是令主功参造化,驻颜有术,显得越来越年轻丫。”
朱四娘漫应道:“是嘛!你们这一吹一唱,用不着在酒菜中做手脚,我已经有点头晕了哩!”
古飞琼正容接道:“令主,小妹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说话之间,穿廊越槛,已越过重重门户,到达后花园中,朱四娘游目四顾,忽然轻轻一叹道:“十多年岁月,弹指过去,如今,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
她这一陡地触发的伤感,使得陪伴着她的古飞琼、白世杰二人又不便接腔了。
稍停之后,朱四娘才向古飞琼问道:“堡主夫人是否准备将我带往飞云阁去?”
古飞琼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那委实是好地方。”
古飞琼娇笑道:“不瞒令主说,飞云阁目前是小妹的起居之处。”
朱四娘轻轻地“噢”了一声,没有接下去……
飞云阁委实是好地方,它位于“珞珈山”山麓的林荫深处,右侧却与“东湖”湖滨接壤,倚窗闲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尘念尽消。
由于夜幕已逐渐下垂,当他们一行四人,登上飞云阁时,室内已点燃了灯火,美酒佳肴,也都已经摆好。
座位与杯筷都是四付,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身为主人的古飞琼才向朱四娘歉笑道:“很抱歉!这位姑娘是令主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是次女朱亚男。”
古飞琼道:“原来是二小姐。”
接着,目光投向朱亚男笑道:“二小姐长得好美!”
朱亚男也是淡然一笑,学着大人的口气道:“多承夸奖!”
白世杰满脸堆笑地接道:“令主与二小姐走在一起,不明内情的人,准会以为是姐妹俩哩!”
朱四娘脸色一整道:“咱们该说正经的了。”
古飞琼含笑举杯道:“小妹先敬令主和二小姐一杯,然后,我们边吃边谈。
朱亚男仅仅是碰了碰杯,其余三人都是举杯一饮而尽。
朱四娘笑了笑道:“好酒!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贵堡自酿的‘百花露’?”
白世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四娘目注古飞琼,神色一整道:“堡主夫人专柬相邀,不知有何见教?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古飞琼讪然一笑之间,朱四娘又注目问道:“堡主夫人,有一件事情,我要先弄明白,那就是,我曾于一个月之前,命戈永平断臂代首,给淳于老贼传下‘七杀令”戈永平是否已经给我办到?”
古飞琼点首接道:“是的,有这回事。”
朱四娘接道:“好了,现在说你的本意吧!”
古飞琼苦苦笑了一下道:“不瞒令主说,小妹对令主当年的往事,也曾听堡主说过。”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你相信那老贼的一面之词?”
“是的。”古飞琼正容接道:“我相信他所说的‘深深对不起你’的话。”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对于堡主,我同他也是五年多的夫妻,对于他的了解,我自信不会比令主差到哪里去,由他对我所说的一面之词中,尚且有‘深深对不起你’的话去推测,则当年事实真相,也就不言可知了。”
朱四娘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但他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古飞琼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令主,在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永远是被虐待的一群,你我不幸生为女儿身……”
她的话,被朱四娘的手势止住了:“你是在替淳于老贼作说服工作?”
古飞琼苦笑道:“小妹不敢!我不过是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上,奉劝令主两句成语,那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你自然可以乐得说风凉话,想当年,当我上天无路,人地无门时,谁会饶过我来?”
古飞琼蹙眉接道:“令主,请再听我一言……”
朱四娘接道:“不必说了,十几年的忍辱负重与生聚教训,所为何来,如今,我不但必须杀淳于老贼而甘心,也必须为普天之下,千千万万被虐待与被压迫的女人们,出一口怨气。”
古飞琼正容接道:“令主是绝对不接受我的劝告?”
朱四娘笑了笑道:“这一点,我很抱歉!”
古飞琼长叹一声道:“令主既然一意孤行,我也只好长话短说的了。”
朱四娘截口笑道:“本该如此。”
古飞琼注目接道:“令主到达夏口,已将近一个月,对本堡的情形,已不致太陌生了吧?”
朱四娘道:“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却不知道淳于老贼,究竟何往?”
古飞琼道:“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堡主是接到你的‘七杀令’后的第三天,就自动避开了,一直到昨天才回来一次.要我出面邀请你,希望能加以化解,他说,只要化仇气为祥和。
在可能范围之内,他愿接受任何条件。”
朱四娘笑问道:“我要他的脑袋,他也答应?”
“令主。”古飞琼正容接道:“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堡主之所以自动离开,可并不是怕你。”
朱四娘冷笑道:“我也不要他怕我,要的只是那老贼的脑袋。”
古飞琼俏脸微变之间,白世杰含笑说道:“令主,能否容我这个也算是老部下的说几句……”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白堂主,如果你要说的,还是老问题,我却觉得你有点面目可憎了?”
白世杰苦笑道:“令主,在下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不论如何,如果大家拉开脸来,对令主可是弊多利少。”
朱四娘冷笑道:“你这是威胁?”
白世杰连忙接道:“在下怎敢。”
一直不曾开口的朱亚男,忽然插口笑道:“娘!来此之前,大姐曾说过,这是鸿门宴,看情形,那舞剑的项庄该出场了吧?”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应该是时候了。”
接着那冷厉的目光,分别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还等什么?”
古飞琼声容俱庄地说道:“令主天聪英明,一切情况,早在预料之中,但不能不再进最后一次忠告……”
朱四娘截口说道:“免了!”
霍然起立,扭头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咱们走!”
一声娇笑,门口已出现一位红衣少妇,向着朱四娘嫣然一笑道:“朱令主,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此刻,桌上酒菜,等于是原封未动,鸿门宴还没开始,怎可急急言去哩!”
红衣少妇年约花信,既美且媚,算得上是绮年玉貌的天生尤物,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扭着水蛇腰进入室内。
朱四娘同朱亚男又重新坐下,冷然注目问道:“你是谁?”
红衣少妇反问道:“令主知道淳于堡主有一位师傅?”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我听说过。”
红衣少妇含笑接道:“那么,我就是淳于堡主的师母,复姓呼延,单名一个美字。”
朱四娘“哦”了一声道:“也算是这鸿门宴上的项庄?”
呼延美摇头娇笑道:“错了!朱令主,鸿门宴上的项庄,是什么身份,我呼延美固然不敢夜郎自大,却也不致于妄自菲薄到如此地步呀!
朱四娘冷哼一声道:“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
呼延美笑道:“暂且算是完了。”
紧接着,沉声喝道:“鸿门宴已正式开始,项庄何在?”
门外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项庄在此!”
随着话声,一位年约二十四五,长得颇为俊秀的白衫书生。
已缓步而入,向着朱四娘淡然一笑,说道:“小可不自量力,愿向令主讨教几手不传绝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