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道长,我听李将军说你算的灵,烦请给我算算,几日能我能进华阴城?”
华阴城外的军营帐内,杨定正与一名老道叙话。
此人也非是旁人,正是当日在李傕身边的道士。
很显然,李傕身边的女巫都死了不知道多少个,这老道却零件齐全地出现在了这里,从李傕身边全身而退,就已经说明了老道是有些本事的。
最起码,察言观色的本事应该不差。
“贫道非是信口胡诌的游方术士,此事纠缠上万人气运,岂是能须臾间算出来的?”
面对着一声儒者打扮的杨定,东方辰反倒倨傲起来了,跟他在李傕面前的形象全然不同。
可别说,杨定就吃这一套。
就跟看中医要找年纪最大的一样,东方辰一身深蓝色道袍,气质端地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一下子就把杨定折住了。
老道要是一口答应,当场开坛做法算上一卦,杨定反而会觉得他是个骗子。
“贫道东方辰,字云龙,平原东方氏,乃是东方朔之后。”
老道自报家门后,杨定的坐姿都端正了许多,他是凉州大人出身,平日里臧否人物,最认的就是出身门第。
“家师左慈。”
杨定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握着老道的手连连恭维。
“仙师,这事真不能算?”
“能,但贫道恐受天机反噬。”
杨定稍稍示意,登时就有侍从捧着金饼奉上。
“身外之物,粪土而已。”
东方辰连看都没看,只是打量了一下杨定的身形,说道:“贫道为将军卜筮,还请将军派人护送贫道至华山紫霄峰,取一楠木。”
“用做何?”
“不可说。”
杨定欣然应允,过了一段时间,得到了卦象结果的他就高兴地摆起了酒宴,宴请原本是郭汜麾下的新降之人。
“三天,仙师说我三天就能进华阴城!到时候,如你们的愿,除了弘农杨氏的宅邸不要动,其余的都赏赐给军中将士!”
在众将的起哄中,杨定面色涨红,自矜地透露道。
就在喝的兴起之时,忽然有侍从掀开帐帘,进来与他附耳说话。
窃窃私语一番后,杨定面色更红,甚至还夹杂着些许震惊和疑惑。
侍从又与他说了一番,杨定只是连连颔首,而身边的诸将早已好奇地直探头了。
“你们且饮。”
杨定也没说什么,跟着侍从便起身离去。
临走,杨定还特意把常在他身侧的七星宝刀挎在了腰间。
杨定带着侍从亲卫匆匆驶出辕门,而门外,刘弋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刘弋一骑孑然立在那里,而禁军的骑卒都离了十步远,杨定稍微放下心来。
杨定打马上前,也不下马,只是在战马上躬了躬身。
杨定觑着刘弋的神色,见刘弋面色还有几分笑意,便也带着酒意笑着问道。
“不知陛下为何来此?”
“给杨将军报喜。”
杨定微微一怔,而刘弋接下来的一句话,险些让他震惊地跌下马来。
“郑县之战后,封赏功臣的事情大臣们安排妥当了,恭喜杨将军要封乡侯了。”
东汉爵位制度设有王、公、侯三等,而王、公只封皇子,非刘姓能得到的最高爵位就是侯爵,所谓“李广难封”便是这般。
侯爵又分列侯和关内侯,列侯有封地食邑,且可以传于子孙后代,而关内侯则没有。
列侯中又依次分为县侯、乡侯、亭侯三个等级(历史上关羽是汉寿亭侯,诸葛亮是武乡侯,而云台二十八将这些开国功臣则为县侯),跨过亭侯直接封乡侯,这种待遇,哪能不令杨定惊讶。
不过好在杨定还保持了最后一份理智,他知道自己的干的事肯定恶了朝廷,故此心中忐忑不安地仔细瞅着天子的神情,试图瞧出一点端倪来。
其实...他干的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真不大。
劫掠百姓就不说了,这在西凉军里根本就不算罪过,要是按这个标准来治罪,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得砍头......剩下一个大多数时候坚持吃饭付钱的胡车儿。
最主要的,当然是欺骗朝廷说郭汜进了段煨的城里,而且未经朝廷允许就擅自发兵攻打段煨。
前者无疑是个拙劣的谎言,而且是很快就被戳破的那种。至于后者,可以严重点可以定义为挑战朝廷威严,甚至是试图谋逆。如果不严重,那也可以算是情报不足下的鲁莽举动。
全看当事人如何判断了。
“若是封侯...陛下也不至于亲自来通知臣吧?”
“还有一件事。”
刘弋收敛了笑意,这让被封侯这块大馅饼砸的有些头晕脑胀的杨定,开始愈发惶恐了起来。
“今日太史令和太仆告诉了朕,关于荧惑守心的卜卦之事。”
杨定听到“卜卦”这两个字,心头就已经开始犯突突了,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再联想到某些所谓“天命”的传闻,更是让杨定心意难定,喉结上下滚动,却低下头最终无言。
“太史令和太仆告诉了朕一句箴言,朕觉得有些古怪,却偏偏不得其解,所以特地借着封侯的事来问问杨将军。”
“陛下请讲。”杨定的头埋得更低了。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杨定终于无法安然端坐在马上,翻身落马在地,连连叩头。
“臣有罪,臣有罪。”
“不是指的你杨定。”
刘弋也下马来,把杨定扶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只是太仆告诉朕,得熔一柄宝刀解卦,李傕倒是有三把宝刀,龙牙、虎翼、犬神嘛,但李傕肯定是不肯割爱给朕。朕听说杨将军有一把传自董太师的七星宝刀,不知道愿不愿意割爱,给朕消灾解卦啊?”
杨定犹豫了,但这种犹豫,也仅仅维持了一个呼吸不到。
“臣愿意。”
废话,献祭一把刀来换个乡侯,傻子才不同意!
刘弋接过杨定递过来的七星宝刀,猛地拔出了鞘,把杨定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好刀。”
刘弋笑意深沉,自顾自地说道:“听说曹操以此刀刺董太师时,出鞘声艰涩惊醒了董太师。如今看来,也不会令人警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