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你不能动手!”两人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杨显怔然,刚才根本没有察觉还有其他人在,明显这伙儿蒙面人深谙藏匿功夫。
正思考时,从阴影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身形高大,面孔包在头巾里,目光炯炯,明显是领头的人物。
“白无常,我们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是个汉子,也知道你是在为老百姓伸张正义。但是今天,这个刘彪,你不能杀!”
一听这话,杨显眼睛眯了起来,并不回答,身子如虎豹般扑击过去,眨眼间就越过五丈距离,到了领头人面前,不由分说,左手一拳轰出!
边上的两个蒙面人脸色大变,显然没想到杨显有着如此快的速度。
但领头人只是眼睛一亮,便右脚后撤,宽松衣袍下的肌肉猛然暴起,把衣服都涨的鼓鼓囊囊的。双手划圆,如蟒蛇运劲,缠绕上来,将杨显必中的一拳柔柔化开,推向身旁。
杨显道:“来得好!”
这是他自完成淬体以来,第一个能在拳脚上和他放对的人,不由猎奇心大起。身形不变,腰腹用力,右手成拳,快若箭矢,从腹部向上击出。
领头明显一愣,没想到杨显在前拳力尽后还有如此变招,但仍忙中有序,显现出极高的功夫素养。
他猛吸一口气,好似半空中刮起大风,将空气都抽进肺里。双脚轻踮,含胸拔背,整个人向上伸展,仿佛忽然变瘦一般往上拔了半尺高,胸膛硬生生向内塌陷一寸距离,堪堪躲过杨显的猛拳。
此时,左右两个蒙面人也赶到,各自施展拳法,呼呼击打过来。每一拳,都有两三百斤的力道,打在普通人身上,就是骨折筋断的下场。
拳影交错,两人相互配合,要把杨显逼开。
领头人也抓住时机,后脚蹬地,腿上筋肉爆发,突然粗壮,将裤腿都崩裂。整个人以脊柱为中轴,站成一条直线,扑击下来。
双肘后曲,手腕内缩,像一头人立起来的螳螂,唰唰唰唰,猛地对杨显打出数拳。
轰、轰、轰,此时三个方向,三面拳影向杨显压迫过来,拳力往来,搅得夜空里劲风大作,好像夜枭嗥叫。
电光石火之间,杨显摇动脊柱,仿佛飞龙扭身,一股巨力从腰椎爆发出来,连带着双拳连珠炮似得乱打,每一拳足有五六百斤,狠狠劈开面前领头人的拳风,打在他胸膛上,发出好似击中牛皮的闷响,将他击飞三丈多远。
又同时两股发力,从臀部拔起两块大肌,盘结上游,把背阔肌如翅膀一般狠狠展开,几乎遮住了灯光,生生受了背后两拳。
闷哼一声,他肌肉抖颤,将身后两人弹开,仍不罢休,身子伏低,靠双腿快速蹬动,贴着地面朝领头人冲过来。
领头人躺在地上,见杨显似游蛇一般蹿过来,眼中终于露出震惊:“不可能,你这是什么劲?”
杨显瞬间来到领头人面前,提膝凌空一顶,被领头人交叠双臂夹住,立刻变招,扭胯动腰,双髋发力,右脚脚尖如毒蛇吐牙,直直扫向领头人面庞。
领头人明显露出错愕的神情,他习武十年,已经将家族秘传的龟蛇劲炼至大成境界,以强横的体力、奇诡的速度著称,在武师当中也是拔尖的一批。
但却从来没见过像杨显这样出手怪异的人,仿佛没有学过任何招式、步伐,完全凭借身体天生自然的动作,变化拳法。
杨显这一脚角度刁钻,用劲狠辣,一旦打中就是脑瓜碎裂一命呜呼的下场,局面顿时变得万分紧张。
但领头人临危不乱,两肋一夹,脊柱猛然发力,仿佛蛇类盘身,从股间收缩起来,整个人向后一仰,活活收缩了一寸身形。
躲过致命的一脚,他背脊隆起,四肢猝然收紧,如同化身一只巨龟收缩身体,滚出老远,背顶在河沿的石柱上,缓住力道。
这一切动作都在眨眼之间,从双方动手、拼杀到休战,不过几个呼吸,但其中隐藏的危机难以想象。
两人间不过短短交手,惊险程度却不亚于战场搏杀,此刻都是气喘吁吁。从他们隐隐传出心脏强而有力的搏跳声,宛如闷雷。
领头人这时叫到:“别打了!”
刚刚的交手中,杨显没有感受到恶意,心下明白这几人和刘彪并不是同一阵营。
于是他也停手,缓缓起身,对着这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
领头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呼哧呼哧,但一副武痴模样,揉着胸口,露出一层水亮的皮甲说道:
“好功夫,白无常,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武师?你炼成的是什么劲,力量居然比我的龟蛇劲还大?”
杨显眉头一皱,冷声道:“少说这些废话,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拦我杀刘彪!”
问道关节处,领头人眼神严肃起来,说道:“白无常,我知道你是想摧毁福寿烟流转。但可惜刘彪不过是个小卒子,背后还有更大的利益集团,你杀了他,于大局无益。
我们已经连续跟踪了这条烟土线半年,马上就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的老板,一举掀开烟祸流毒的阴谋!”
“半年?马上?那就是还没抓到真正的幕后主使咯?”杨显冷笑道。
领头人脸一黑,解释道:“目前确实还没抓到。但你千万不能杀死刘彪。
据我们侦查,这个幕后黑手极其小心,绝不轻易显露真身。一旦刘彪出事,惊动了他,可能就立刻遁入人海,再也无从查起!”
杨显露出好奇的神色,低声问道:“哦?那你们还准备等多久,半年?一年?”
领头的咬咬牙,没有答话。
杨显轻蔑一笑:“那我想问一问,你们知不知道,每天从刘彪这里流出去的福寿烟,能供多少人吸食?你们知不知道,这福寿烟,只要吸上一口,就能让人上瘾,每天飘飘欲仙,缠绵床榻?你们又知不知道,现在这个世道,一旦家里的男人失去劳动力,等待这个家庭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一字一句,像是惊雷一般,炸的蒙面人们浑身颤抖。
杨显深深叹气,问道:“这样,你们还要拦我么?”
领头人也目露悲痛,慢慢卸下面巾。露出一张三十岁模样,口方鼻阔,一脸正气的脸庞。但右耳只剩下半只,赫然是警察厅华通分局警长雷霍宇。
他沉痛得看着杨显,蕴含一种深沉的悲伤:
“我知道。我雷霍宇的母亲,就是吸食福寿烟上瘾,活活痛死在床上!
而正是因为我知道烟土是如何蚕食我大封国民,把人变成只知道吸食福寿烟的畜生,才会加入这蓝衣社,要平靖烟患,肃清海内。
但白无常,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今天打杀刘彪,端掉这个九泉城西最大的烟土窝仓库,那么我们蓝衣社半年多来的努力就将全部付诸东流,全大封将会有更多的百姓沦陷福寿烟祸!”
“哦?蓝衣社?你们还有这般远大目标?”杨显嘲讽道:“那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刘彪马上就要杀死这些工人。你说说,如果不把刘彪打死,要怎么救人?”
恰巧此刻,围墙里呼声四起,间杂着恐吓、逃跑声,显然是刀疤脸开始动手,工人性命危在旦夕。
雷霍宇一滞,嗫嚅着嘴,小声说道:“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杨显一听,顿时涨红了脸,被勉强压抑的怒火暴涨,胸膛几乎要炸开,怒发冲冠!
仿佛应和着仓库里工人逃跑的悲呼,他大吼道:“放你娘的屁!什么狗屁牺牲?你们这些缩头鼠辈,不过是要拿普通老百姓的命来换取自己的利益。谁允许你牺牲他们?你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
说着就要踹开仓库大门。雷霍宇大急,飞身扑来要拦阻杨显,被他一脚踢开:
“狗屁蓝衣社!我问你,如果你是里面的工人,你想不想被人‘牺牲’?无胆败类,兀自拿着拯救国家的妄言哄骗世人。雷霍宇,你要是真的想救国救民,就先站起来和我一起进去,把眼前这些穷苦工人救出来。再打杀恶贼,烧光烟土!”
说罢,整个人犹如蛟龙出海,撞开半尺厚的仓库大门,木屑纷飞间,冲进里面,将刀疤脸等一干打手活活打死。
血肉横飞中,他的声音传出来:“活生生在面前的人你都不愿救,还空谈什么救亡图存,可笑至极!”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你这般鲁莽行事,坏了大局,背后的老板将逃之夭夭矣!”
血光迸溅,杀气纵横。杨显收拾完仓库,当即冲上二楼,把刘彪折断手脚,打的满口呕血,从阳台丢下来。
他举起一支火把,炽烈的火光照在他溅满朱红的白色面罩上,喷薄出血与火的神态,森然道:
“杀一贼不够,就杀十贼。烧一仓不足,就烧十仓!等我把这点星星之火,燃烧到整个九泉,整个大封,恶贼全部杀尽,烟土统统烧光,这所谓的老板,还拿什么来荼毒百姓?
大鱼?我一刀一刀的把他的鱼肉剃下来,他还拿什么做大鱼!”
说完,将火把往仓库深处一甩,整个人就如蝙蝠一般高高跃起,消失在熊熊烈火深处,好似龙吟般的咆哮从远处夜空传来: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当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古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贼百万心不惩!
听到杨显如此豪情作歌,雷霍宇心神俱颤,无声道:“这个世上,什么时候又出来这样一位杀圣?”
不过声声呼救将他从惊骇中拉回现实,见火光四起,他只得蒙上头巾,与两个手下指引着工人们从火海中奔逃。
烈火熊熊燃烧,照亮半个夜空。不知道,这一场好火,又搅碎了九泉城多少人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