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妖王变身后,容娴微微提高声音:“护法。”
妙舞迈着大长腿走了进来,速度不快,气势却极具压迫感。
她微微欠身,恭敬有礼道:“少主有何吩咐?”
容娴见她恭恭敬敬的态度,心里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悄悄给她挖坑,罢了,之后再解决她与护法之间那些毛茸茸的小问题。
她命令道:“立刻传消息出去,葬圣山疑似出现天道圣器。”
妙舞嘴角一抽,脱口而出:“你疯了?还嫌域北不够乱吗?”
那些不肯走的家伙以及暗中偷潜进来的强者,都是冲着天道圣器的消息来的。
真把这消息放出去,域北就没一点安生日子了。
“不要质疑我,照我说的去做。动作隐蔽些,莫要被人发现了,我想你应该有分寸的。”容娴对她犯上的话不加理会,坐直身子,略微颔首,“还有哪里不懂吗?”
妙舞额角青筋跳了跳:“属下都懂了,这就去执行任务,但会向楼主禀明一切。”
容娴漫不经心道:“随你。”
妙舞见此便心中有数,此事很可能楼主已经知情,或者即便不知情也会赞同。
即便她口中总是嫌弃少主胡闹,可心中却比谁都信任这孩子。
她的智慧犹如夜幕星子,你永远看不清满天繁星中,她在第一步落子时看到了哪一步。
她精神坚韧如磐石,打断的骨头里镶嵌着最为坚韧不折的玄石,任谁都无法让她折腰。
当然,她皮起来时还是让人拳头痒痒。
妙舞深深看了眼少主,转身离开。
她的任务很重,不仅要带着武堂配合执法堂清查域北以外的势力,还要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特指苍茫山与神剑宗。
即便三家势力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内斗,但稍稍落井下石让对方吃个小亏还是很愉快的。
再加上少主布置的任务,可以预见预备很快就会乱起来。
一想到之后的工作量,妙舞就觉焦头烂额。
容娴坐在房中,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蜂蜜水。
她右手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喝着,目光望着前方,没有落脚点。左手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椅子扶手。
这是她思考时的动作。
布局一开始,便不会停下来。
她现在拥有流光楼的一部分权限,可以调动一半的力量。
驱逐域北外所有势力离开,是她拜师成功后,得到‘天灾’称号的首次动作。
动作要大,速度要快,要有威慑力,要震撼人心……
这样才能震慑流光楼,传扬她的威名。
当名号积累到一定程度,做事才事半功倍。
为此,她必须成为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至于师父是否会反对——单看他对自己的一系列动作都没有反应,便可看出他的态度。
师父这老狐狸,在坐享其成啊。
当这杯蜂蜜水喝完,她将杯子放在桌上,顺手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有节奏的响声连续响了三次后,捕风捉影轻步走了进来。
“姑娘。”二人微微一礼,询问道,“您有何吩咐?”
“流光楼外有人找我对吧,将他带来见我。”容娴语气笃定道。
捕风立刻联络守门的门卫,确定确实有人在求见少主,神色不变的用玉简传音道:“将那人带来东殿。”
捉影道:“属下去迎一下这位客人。”
见容娴同意,她笑笑说:“属下去去就来。”
她离开后,捕风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中突然出现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和干净的茶杯。
她将东西摆放好后,退到一旁安静得守着。
容娴确立为少楼主后,她们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便是多了两分敬畏和安静。
容娴先好奇的看了眼捕风,踌躇下方道:“你有新绢花吗?”
捕风不明所以,手中出现一沓最新款的绢花:“姑娘有喜欢的吗?这些都是给姑娘准备的。”
容娴眨眨眼,满是兴味道:“有酒吗?”
“这是桂花酿,采的是朝圣府里的桂花酿制而成的,姑娘若喜欢可以喝一口,但不能多喝。”捕风认真劝说道。
容娴眼睛发亮道:“有床榻吗?”
捕风疑惑道:“您房内的玄木床榻不舒服吗?属下这里保存的床榻与您房中的一致,若您不喜,属下立刻让人换了。”
这是有的意思了。
容娴意识到捕风捉影身上的储物空间里保存的应该是她都能用到的东西,以方便她随时取用。
师父给的这二位随侍不仅聪明本分,还会举一反三,且她们并非寻常侍从。
若她没看错,这二位在某种程度上是流光楼的弟子,她称一声师姐也不为过。
既然是自家人了,吓唬吓唬也只是小小的恶作剧,相信捕风肯定不会生她气的。
她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压迫感:“有我的换洗衣裳吗?”
“属下有准备。”
“有初雪的衣物吗?”
“也有好几套。”
容少主的神情却冷了下来:“我有初雪的衣服,你也有初雪的衣服。”
捕风心下一跳,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看到少主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嗓音染上了两分沙哑,稚嫩的脸庞露出兴致盎然的笑容,在明亮的房间里却彰显出十足的邪恶气息。
“拔剑吧,谁赢了谁便有拥有初雪的权利。”
捕风:“……!!”
这个神经病是谁啊!
绝对不是她家少主。
捕风神色警惕了起来,就在她准备呼叫楼主时,捉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属下将人带来了。”
话音落下,房间内诡异的氛围消散,容娴周身那股神秘的邪气也瞬间消散。
她悄悄瞥了眼吓得不轻的捕风,嘴角翘了翘。
娱乐自己放松下就这么简单。
她朝捕风甜甜一笑,冲门外道:“进来吧。”
好似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
捕风:……
姑娘果然有问题,得尽快告知楼主,她在心中想到。
捉影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灰袍的青年。
青年长相虽不算俊美,却也十分耐看,身上有一种精明沉稳的气场。
“小小姐。”青年笑着拱手一礼。
容娴慢吞吞道:“原来是杜酌先生,你来此所为何事?”
捕风、捉影差点露出诧异的表情,好在这些时日被容娴日日打击,表情控制上强了很多,没被杜酌发现。
二人抿了抿嘴,对视一眼。
‘少主不知道此人的来意?’捕风用眼神问。
捉影回了一个眼神:‘我猜少主知道却在装不知道,她不知情才奇怪。’
捕风大感赞同,于是二人就围观起少主忽悠人的场面了。
杜酌一身风雅,属于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他该是在酒肆里与风尘气息浓重的老板娘调情一二,烂醉在酒肆里,醒来后踉跄而去,捧酒大笑的人。
“小小姐不让在下坐吗?”杜酌笑吟吟道,“私以为,这茶应是给在下准备的。”
容娴挑了挑眉:“先生倒是不客气。”
杜酌又笑了下,从小小姐的态度上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举止有礼的坐在了容娴对面。
他端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后,轻嗅了下,夸赞道:“小小姐这里的茶都比别处的香。”
容娴眉目不动:“你若喜欢,离开时那一包便是。”
杜酌叹息,小小姐虽然稚嫩,性子却极为稳重。
他品了口茶后,站起身朝容娴俯身一礼,郑重其事的说:“酌此次前来,是为效忠您而来。”
“效忠我?”容娴不疾不徐道,“我记得当初在天海宗山门下,你已经效忠于我了。莫非当时是骗我的?”
危险的气势顿时弥散开,杜酌神色不变,后背却有冷汗渗出。
他说:“酌当时效忠的是天海宗的小小姐,今日前来,效忠的是流光楼少主。”
容娴听明白了,这厮是知道她身份后,前来抱大腿要好处的。
那么,为什么不成全他呢。
杜酌是个人才,也是个人物,她缺的就是能替她办事的人。
好处她给得起。
容娴站起身走到杜酌身前,伸手置于杜酌手下,将人轻轻扶起后,又转身坐会椅子上。
她脊背挺直,仪态端庄,举手投足可以说是威仪无边。
“今后,有劳先生了。”
单单就说这么一句话,就带出了让人敬畏的气势,好似端坐九重阁上手握重权、执掌天下的皇。
杜酌心下彻底一松,“愿为您效死。”
容娴面上并无表情,语气却有几分意味深长:“无需效死,我刚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杜酌连任务都没问,便应了下来:“您请吩咐。”
容娴从袖中掏出玉简,玉简化为流光落在了杜酌手中。
她偏了偏头,眼神清澈,语气疏朗:“去办吧。”
杜酌欠身一礼,转身离开。
容娴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将初雪抱在怀里,起身朝外走去。
“域北要乱了啊,布置的人都散落各处了吗?”她一边朝大殿外走一边问,捕风、捉影跟在她身后。
听到她的询问,捕风道:“武堂与执法堂弟子都已经行动了,目前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执行。”
捉影道:“暗堂与捭阖堂也有参与,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协助其他弟子。”
容娴脚步停下,站在小桥上,看着下方水里的游鱼,徐徐一笑:“很好。”
她望了望天空,“快下雨了呢。”
四月六日,一则消息传遍域北——天道圣器出现在葬圣山,引得天下轰动。
哪怕是偏远之处的燕尾京,都能隐隐感受到天下的暗流汹涌。
而这暗流的中心,便是如今热闹非凡的域北。
而踏入域北之地的修士,很明显能感应到那股焦灼、期待、兴奋和怀疑的情绪。
这些情绪感染着每一个带有目的的修士,丝丝缕缕纠缠住他们,让他们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力。
流光楼内,东殿外。
容娴懒洋洋的拿着钓竿钓鱼,像是突然来了谈话的性质:“你们知道万华府、天定府和朝圣府,这三府交界处的大山,为何会被称为葬圣山?”
捉影不确定的说:“似乎自古以来,便被称为葬圣山,并无人去深究。”
捕风思量片刻,道:“属下好像听闻,曾有大能在此山陨落,因而得名。”
容娴对她们的答案不置可否,她拿着钓竿的手很稳,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捕风说的不错,确实有大能陨落与那座山。”
她带着鼓励的语气朝二人说:“那么不防猜猜,何等修为的人,会被称之为圣。”
外界,气氛像是快要喷发的火山,内里浑浊热闹。
无数人汇聚在一起,互相印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应该不假,我听到在葬圣山游玩的道友提起,发现了妖族的身影。他们来去匆匆,行踪诡秘。若是因那宝物,可以说得通。’
‘我觉得不可信。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有找到丁点儿线索,怎么就这一日线索自行上门,突然传遍天下。’
‘但那是葬圣山啊,葬圣山上出现什么都不稀奇吧。’
‘咦,前面道友貌似知道内情,借一步说话。’
有人声音清脆,神秘莫测:“葬圣山,乃是曾经的圣人为自己选的沉眠之地,山因他而得名。圣人,以功德修身,已达到飞升之地。”
‘嘶!功德气运,这可是万能的宝物。可有如此宝物,圣人如何会陨落,而不是飞升?’
‘其中内情,细思恐极。’
‘先别急,观望观望。葬圣山那边定有人忍不住先去,等等看。’
流光楼,主殿。
顾晟坐在桌前看着这一日的情报,片刻后,他揉了揉眉心,踟蹰片刻,道:“无生,咱们那葬圣山,真是因有道德圣人陨落而得名的?”
无生:“……”
他无语了下,说:“我记得典籍上记载,在万年前,有一位名叫盛的强者为保护身后家园,与妖族血战十日,陨落于此,故得此谐名。”
顿了顿,他继续说:“至于道德圣人什么的,是少主放出去的消息,您不是都看了吗?”
顾晟喃喃道:“……谁能想到她会编得那真实,连细节都有,让人不信都不行。”
他讲下颌枕到交叠的手背上,眼中满是明明灭灭的笑意:“皮皮太闹腾了些,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觉得是为了不上课呢。”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像极了面对家中那学渣不孝子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