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璠提剑而立,享受着震耳欲聋的拜颂声,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作为皇帝的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威,和予取自酌的快感;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和征服欲充盈胸膛。
权利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调动人内心潜伏着的那种虚荣心,控制欲,野心和兽性;这种感觉令人痴迷,令人眩晕,颤栗,令人欲罢不能。
也难怪,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它甘愿舍弃生命,舍弃友情,亲情,爱情,舍弃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皇上…万岁……咳咳…”
……万万岁…咳咳。”
直到拜颂声中夹杂着钱点那极为刺耳的激呛声,他才意识到该消停一下了,微微一肃手,拜颂声渐渐歇竭。
“皇上,臣有一议,望皇上恩准。”
钱点咳嗽着,上前一步,憋红着老脸说道。
方才他被吴世璠呛得最狠,这下自然要证明一下自己人虽老迈,但也不是白吃干饭,还是有用处的。
“钱爱卿但言无妨。”
“皇上,我大周顺天时,合人心而立,此乃天下臣民幸事;然自古新朝初立,必建太庙宗祠,以懋固国本,绵宗社无疆之休。臣恳请在留都设太庙,供奉太祖高皇帝神位。
太祖世子应熊天性恭良,恪守孝道,当冥立为帝,庙号孝恭,望皇上恩准。”
吴世璠颌首道:“钱爱卿此言甚合朕意!”
“另外我兄世琳(霖)随孝恭皇帝一同遇难,当赐王号,如何取号,还请钱爱卿下去后好生斟酌。”
“臣领命!”
“诸举子会试一事也委托卿全权办理,争取在诸御史名单确定后,我朝首批进士也确定下来,随后入职给事中历练!”
“臣遵旨!”
………
钱点心满意足的退下,郭昌紧接着上前奏道:“臣以为皇上初登大宝,为体现新皇气象,当赦罪囚一批,既能收人心,又能体现天恩浩荡,令天下子民都能沐浴皇上的雨露恩泽。”
“嗯,此议不错,准!”
“对于那些重刑犯,亦可酌情暂赦,让其到前线抗清赎罪!”
“皇上深谋远虑,臣遵命!”
郭昌刚退下,来度也站了出来,“皇上,臣请开放广西,云南二地关隘,让我国铜器能流入安南,浦甘,暹罗等地,每年可获利白银数万两,此乃开源增收之法,望皇上恩准。”
“早该如此,准了!”
“谢皇上!”
吴世璠以剑劈御案的彪悍方式保证一切过失,既往不咎,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先前他们也是担心这个,才欲作殊死抵挡。
现在心智豁亮,为了证明自己有价值,纷纷进言争宠。
倒搞得方光琛心里有点不舒服,隐隐有了那么一点危机感。
…………
散了廷议,诸大臣各自回部堂忙碌,吴世璠带着方光琛伯侄,董镳回御书房。
把九星蟠龙剑挂在御座后的墙面上,回过头,见方英一副愁眉苦脸的小样,没好气的道:“方舍人怎么啦,是不是嫌这从七品官太小了点。”
“依你的年纪和才学,朕算是破例了,还不知足!”
方英笑道:“谢皇上龙恩,只是这中书舍人的活干起来实在枯燥,每天就是写诰,制诏,整理银册,铁卷之类的,颇为乏味。
要不,就让我去做个给事中试试,反正品秩一样。”
吴世璠笑了笑,道:“谁说让你干那些了,你还是跟先前一样,替朕磨墨,持笔,铺卷,伴读,整理文稿,明白么!”
“皇上,中书舍人可不是干这些的呀!”
吴世璠脸色一肃,“实话告诉你,若不是多个人壮壮声势,临时把你硬凑上,否则,这中书舍人朕都不该破例赏给你。”
“啊……皇上……”
方光琛怒道:“无知竖子,休再胡言乱语,滚回内房去!”
吴世璠坐定,对董镳道:“你这个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倒是真的,不过还再安排新的职位给你。郭宗汾不适合再当这个侍卫总管了,朕会拟一份敕谕,让他去四川东宁侯帐下做一名参将。
这侍卫总管一职由你接任,不合适的侍卫就换,明白朕的意思么?”
“明白!”
董镳离开后,吴世璠掰着手指头,对方光琛道:“明远阁乃我朝中枢,现在也该调整一下了。”
“方孝标长期称病在床,人各有志,朕也不勉强他,你且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曹申吉才学出众,为人谨敦,今日又有从龙之功,是大学士的不二人选。”
“甚合朕意!”吴世璠抚掌笑道。
“皇上,敢问行宫宫人是否也该换一批了?”
吴世璠想了想,自信的道:“吴安会有主张的,朕相信他。”
“那好,皇上若无其他吩咐,臣这就下去筹备诸御史人选了。”
“嗯,下去吧。”
…………
初步做了一番人事调整,吴世璠坐在御座上发了一会儿呆,便走进寝宫,把那副堪舆图取下,挂在书房东面墙上,抱臂托腮,开始谋划大周未来的发展方向。
作为一国之君,当从战略高度为国家谋划方向,具体执行则交由下面臣子,尤其处于开创阶段的皇帝,无一不是第一流的战略家。
目光在绘得并不太标准,勉强还算细致的地图上逡巡,后世许多历史知识开始在脑海中涌现,思维也跟着活跃起来。
“大周地处西南一隅,自古以来就不是龙兴之地;两宋以前,龙兴之地在汉洛,关陇一带;蒙元崛起于草原,算是一个特例;前朝太祖以江南为基地,恢复中华,创立一番帝业,算是一个奇迹。
而建奴以区区数十万人口崛起于东北,入关逐鹿,一统天下,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我大周又该何去何从呢?”
昨日他问过方光琛,当初起兵初始吴军制定了三条可能路线,其一是占领四川,西出陇西,挺进陕西,河南,逼近京师;其二是从荆州渡江,顺流至襄阳,再挥兵北上。
其三是东出江西,直下江南,夺取南京,以江南富庶之地养精蓄锐,再效仿前朝太祖北伐中原!”
这三条路线都有可取之处,然吴三桂抱有和平幻想,加上起兵之初,短短数月席卷数省,大多数是降兵降将,亟待消化,以至贻误战机。
后来王辅臣,尚之信反水,致吴军失去陕西,广东两翼,最终形成今日进退维谷之被动局面。
“自古王业不可偏安,康麻子也绝不会允许朕偏安,战争在持续,大周的钱只会越打越少,民生会越打越艰难,军心会越打越浮动。
郭壮图早就主张退守云贵,作夜郎之国,方光琛也说湖南是保不住了……”
不行,朕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找到新出路!”
吴世璠皱眉苦苦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