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草地上,看着晚霞笼罩的碧塔海,就像仙女撩开梳妆台前的七彩窗帘,往窗外望着人间,寻找她失落的镜子。
望着这一幕,何欢刚刚骑马的满腔热血平静下来。
“属都湖像昨晚正在沐浴的你,碧塔海像平时的你。”
龙腾转头看着他,脸泛霞光。
“即使整个晚霞照在湖面上,也是冷冷的。碧塔海不会燃烧起来,反而将晚霞凝固了。”
何欢看着漫天晚霞倒映在湖里,水天绚丽,但碧塔海就像清冷的仙女,隔着这块镜子,近在眼前,却难以触及。
就像身边的姑娘,他有时候想抱她,有时候想吻她。
但大多数时候她身上都有一种无法接近的气场。
何欢也不知道那个鸡公头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所以才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说法。
稍有羞耻心的人类,对于不属于普通能见到的美,总是会心生仰慕,却不敢靠近。
反而有些丑陋的人,对自己没有认知,对美毫无尊重和珍惜,只想着糟蹋。
“可惜我没有两双眼睛,不然就可以分一双去看看此时属都湖又是什么景致。”
龙腾看着他,“我们可以去呀!”
“不可以。”何欢摇摇头,“不说赶到属都湖要一个小时,公路磨马蹄。我们也不能从这边过去。藏地的景点都是顺时针游览的。要么定在一个点,要转圈就要顺时针。”
何欢之前讲了很多藏传佛教的历史和他们的习俗,龙腾才理解为什么他们走了这条路。
仙女没找到她的镜子,拉上了窗帘,天空和湖变成深蓝,深邃到让人想一头扎下去。
气温陡然降低,何欢拉着龙腾起来,握着她冰凉的手。
“普达措远离市区,晚上的星星一定很好看。我以后一定要来这里住一晚。”
龙腾看着他,“带着我。”
何欢笑了,“嗯。”脱下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你不冷吗?”龙腾要脱下来。
何欢按着她的肩,“穿好吧,等下骑马你抱着我,我就不冷。”
龙腾脸一红,低下头穿好羽绒服。
牵着她的手,回到小栗花跟前,摸摸它的脖子,小栗花偏头往他胸口蹭了蹭。
“哈哈哈……”教他骑马的小伙笑道,“这匹小母马喜欢你了!不错呀!在跟姑娘争宠呢!”
大家都笑起来。
龙腾看他一眼,低声道:“连母马都喜欢你!”
“哈哈哈……”何欢笑着跨上马,伸手拉她上来。
觉得自己像个王子。
龙腾抱住他,何欢小腿敲敲马肚,小栗花跑起来。
“它认路吗?”何欢问。
“认的!认的!平时它们自己跑出来吃草,自己回去的。”
“好!”
何欢任由小栗花跑着,龙腾头靠在他背上。何欢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却无从诉说。
到门口,何欢从马上下来,又把龙腾抱下来,不舍地摸摸小栗花的脖子,跟它道别。
大家送他出来,让一个司机开着车送他们回酒店。
何欢回头看着他们,他们还可以看星星。如果他们之中有情侣,那这晚上多么幽美。
忍住羡慕,和龙腾坐上车。都坐在后座,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回到酒店,冯师傅看着他,“嘿嘿,你回来啦?”
何欢很不希望刚刚那种骑马在碧塔海看晚霞的心绪被打断,不希望从那美好的梦境抽离。
叹了一口气,看看群,催催没发航班信息的。就去冲澡。
出来把大家订的航班汇总一下,通知酒店,让他们安排送机。
香格里拉直飞航班没有丽江那么多,很多都要去春城转机。很多人便可以一起送。
安排好团队的事,何欢穿好衣服,冯师傅看着他,嘿嘿笑道:“最后一晚了,不抓住机会人家就走了!”
“别说话。”何欢还想把断掉的梦境续上,出去了。
女孩子洗澡慢,但今天忙了一会儿,她应该洗好了吧?
他甚至希望她还没洗好。只有那时候,她的冰才会化一下。
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了。
龙腾穿着昨天的白毛衣,看着他。
这又没有晚霞看了,何欢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
找了个借口,“我们一起看月亮吧。”
“嗯。”龙腾低下头,转身。
何欢走进来,轻轻关上门。
“外面冷,我们就在屋里吧。”
“嗯。”
两人坐到窗前榻榻米上,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又不得不说。只有她还没有发航班信息。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你呢?”
“我不着急,我跟着冯师傅坐车回去。”
“那不是很远?”
“是啊!”一来沿途的风景很值得一看。二来,差不多要开整整一天。司机不会嫌多一个费油门的。熟悉的,都愿意带,可以一起聊天吃饭,不然长途太无聊。
导游和司机关系最好的时候不是旅途中,而是送团后,最轻松快乐。
“下个团,你还来吗?你想去哪儿?”
龙腾看着他,她想去哪儿他就规划哪条线路吗?
“你来过大理丽江两次了,要不我们去版纳?你想去吗?”何欢看着她。
“何欢。”
“嗯?”何欢第二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是在机场,她问:你是何欢?
别人都是叫小白龙。
龙腾看着他,“下次我不来了。”
“为什么?”
“陪我的猫。”
“我不如你的猫?”
龙腾笑了。
看着她这有点宠溺的笑,何欢也高兴起来。
但是一想到她下个团不来了,就连团都不想带了。
转头,看着月亮升起来,笼罩着月光城。
她不来了,那么?
“我们……”
“做朋友吧。”
“什么?”
“泸沽湖那种朋友。”
何欢一高兴,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泸沽湖那种朋友啊?”
“我来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我不来的时候就各自过自己的。”
“那是你走我了?”
龙腾嘴角一抿,“嗯。”
“可是……”
“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的是,我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不会进入你的家庭。你接受我们就试试。你不接受,就不要开始。”
他才二十二岁,她才二十,何欢也没有什么必须结婚和传宗接代的思想。
或许作为导游,一辈子在路上,遇到不同的人才是他要的生活。
他一个导游,自己在外面跑,也不想绑一个女人来替他担负家庭的责任。
不知道未来他会不会累,但至少现在从没想过。
“我觉得你很适合这种。”龙腾又说,“但也像摩梭人那样,你如果有了其他人,就果决地跟我断了,我也不会再找你。”
何欢看着她。
“你做不到吗?”
“这对我不公平呀!”何欢说,“摩梭走婚,是建立关系后天天走的呀,天天见面的呀。你多久来找我一次?”
龙腾看着他,笑意温柔,“你耐不住寂寞可以和别人好呀,我不会求你等我。但是你要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我不要别人要过的男人。”
何欢抱着抱枕转头趴在窗子上。
这一次就让他来主动吧!
何欢站起来,“晚安。”
走到门口又说:“我没有和别人好过,初吻都还在呢。”
他关上门后,龙腾笑了,真的可爱呢!
要去春城转机,大多数的航班都订在上午。早上,酒店安排了一辆很大的商务车。
何欢在酒店门口跟他们道别,游客们抱着他,十分不舍。几个女生都哭了。
元元也眼睛红红的,“小白龙哥哥。”
何欢拍拍他的肩,“回家吧,做你自己,不要为别人烦恼。你有哥哥的微信,可以随时找我。”
“嗯。”
元元上车后,元元父亲看着他,何欢说:“你们的家务事是你们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别掺一起。我应该道歉,没有守住界限,插手了你们的事。”
“不要这么说。”
“元元是个好孩子,你们做任何事都尽量不要影响他。”
男人点点头,转身上车。
送走大家后,何欢上楼,敲敲龙腾的房门,龙腾开了门。
“我看今天有直飞杭州的航班,你是不是已经订了?”
“嗯。”
何欢看着她,“这里离机场近,我们去吃个早餐,再去。中午你就可以到家了。”
“嗯。”
龙腾出来,两人去酒店餐厅吃着牦牛肉米线。
何欢从自己碗里给她夹两个嫩薄荷放她碗里,龙腾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去吃米线。
何欢看着她,根本吃不下去,只是机械地一口口往嘴里塞。
慢慢吃完早餐,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上楼,她已经收拾好行李。何欢看看床头的百合花,只剩下一枝,花瓣也开始卷边发黄了。
“不要了吧?”
“嗯。”
提起她的行李箱下楼,让她坐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
龙腾看看他,没说什么,他每次都要把她送到机场的。
迪庆机场很近,也很小。何欢一言不发给她办完登机手续,送她到安检口。
听到手机提示音,从兜里拿起来,看着她转的钱,好多零,数了数,十万!
何欢抬起头,“给我这么多干嘛?”
“不多啊!”龙腾低下头扭着双手,“我又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给你更多的。”
这是怕给更多吓到他吗?何欢是吓到了!
“我不能要你的钱。”
“你是觉得被包养了吗?”
何欢捂脸,“既然你要做摩梭那样的朋友,他们没什么经济往来。”
“这是给导游的,不是给朋友的。”龙腾认真地说。
何欢看着她,这姑娘真败家啊!要不是遇到他这么正直纯洁的人,不被人骗光吗?哪有小费十万十万给的啊?
“我不要。”
“如果我们不做朋友,只是游客,你是不是就收了?”
“我也不会收。”何欢说,“这次你们的小费我都不收,我已经收导游服务费了。”
“可是,你不是给别人了吗?”
“那是我的事。”何欢抚着她肩膀,“别担心。下次什么时候来?”
她没说话,何欢又连忙说:“不用等小白龙团也可以。只来找我也可以。只来找我的话,你还可以带着你的猫。”
何欢再说不下去,一股辣气直冲鼻子,轻轻把她拥入怀中。龙腾也轻轻伸出手,搂住他的腰。
“永远平安。”
“嗯。”
何欢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眼睛逐渐模糊。
转身走出机场,抬头望望幽蓝的天空,他,依然没有女朋友,却多了一个朋友,一个走来走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