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感觉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

他梦到了庄颜，看见她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铺满落叶的林地上，自己看到庄颜就要跑过去，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变慢。

庄颜和孩子的身体出现一圈蓝色的荧光，然后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点点飘零的光点。

罗辑正要大喊，可是却感觉胸口遭到重击，只见泰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怒骂着自己。

他听不见泰勒说了什么，思维开始变得迟钝，视线慢慢下垂，却发现自己跪在悬崖边。

毫不意外地，他身体一沉，落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啊啊啊！”

砰！

罗辑的头重重撞在了玻璃上，大脑一阵晕眩，又倒了下去。

庄颜心疼地瞪了詹姆斯一眼，然后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打开舱盖。

詹姆斯尴尬地站在一旁，伽尔宁戳了戳他，

“嘿，我建议你们把培养舱的玻璃舱门都取消掉，不然以后这里面的人都得患上脑震荡。”

伽尔宁显然还记着自己和罗辑同样的经历，虽然这样的碰撞并不会对克隆人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是詹姆斯显然记下了这一点，看来转移意识的人似乎都会突然起身，那这样的玻璃舱盖确实不太合适。

詹姆斯年纪也很大了，连续十多年的工作让他的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他的克隆体也在培养中，他可不想自己也是刚刚新生就把第一次受伤献给舱盖。

哈，难不成玻璃舱盖就像是小鸡的蛋壳，一定要去自己撞开？

“罗辑，罗辑？”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耳朵，同时罗辑感到一双小手在不断晃动着自己。

悠悠睁开眼睛，刺眼的灯光和一脸关切的庄颜映入眼底，罗辑挣扎着起身，然后看到了身边围着一大圈工作人员。

记忆涌上脑海，罗辑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我杀了泰勒...然后是庄园...打靶，噢，我打了个七环还是八环？

再然后...记得自己好像晕过去了，然后出现在这里。

在尝试回忆更多无结果后，罗辑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意识回到身体。

他转过头，庄颜正给他披上一条毯子。

罗辑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等等，这是我的身体？

庄颜看罗辑一直在发呆，就赶紧给他找来毯子盖一下，却发现罗辑突然站起来，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辑？”

她温柔地呼唤一声，然后继续给他将毯子批好，再细心地用夹子夹住。

蹭的一下站起来的罗辑刚刚恢复的思维又被打乱了，他伸出双手，然后看见了那光洁的皮肤。

詹姆斯和伽尔宁等人一直没打扰他，换了个身体这样的大事，先让罗辑适应一会儿吧。

再确定自己没有穿越后，罗辑慢慢走进控制室里的玻璃，震撼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

再回头看培养舱，看到了詹姆斯，然后....他们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罗辑大步走过去，披着毯子的他看起来有些像古罗马人。

詹姆斯等人配合的让开路，看着罗辑走到“自己”身旁，颤抖着摘下连着数据线的头盔，然后双手捧着那双闭着眼睛的脸。

“罗辑先生，你遭遇了ETO的生化武器袭击，您的身体已经衰竭，我们将您的意识转移到了您的克隆身体中。”

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罗辑转过头，看到一个和现在的自己同样年轻的俄国人。

面前的人微笑地伸出手，

“我是伽尔宁，前PDC会议轮值主席，罗辑先生，我可是你的小白鼠啊。”

罗辑没有握住伽尔宁伸出来的手，而是低下头仔细打量现在的身体。

动动胳膊，下蹲，站起，原地跳了一下，罗辑能感受到到这具年轻的身体蕴藏的力量。

伽尔宁丝毫不在意地收回自己的手，笑呵呵地对罗辑说道，

“克隆人的身体都是精心培养的，身体状态在自然人同年龄中属于最顶尖的一批，老实说，我几十年前可没这么强壮的身体。”

罗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微笑着的詹姆斯，眼中充满震撼，

“詹姆斯，现在是哪一年？”

“危机十八年，罗辑先生，去年我们就在伽尔宁先生身上实现了第一次实验，然后就是您，只是培养身体花了一些时间。”

詹姆斯脸上能看到藏不住的自豪，看上去精神焕发。

自己不但研究成功了思维转移器，还搞出来了思维服务器，救了面壁者，今年的诺贝尔奖毫无疑问属于自己，下一次也是，下下次也是！

开玩笑，攻克这两样东西的每一项技术都足以改变世界！

罗辑是真的没想到，仅仅十五年詹姆斯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些，他们做到了！他们改变了人类！

“服务器呢？你们真的是制造出了用克隆大脑做的服务器？”

“不，我们走了另一条路。”

没想到詹姆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对罗辑神秘一笑，然后带着罗辑来到了地下二层。

助手拆解掉这台冰箱大小银白色服务器的外壳，露出里面的结构。

七八个蓝色、发光的长方体插在框架上，罗辑能明显看到里面流动的液体。

助手抽掉一块，拿出来递给罗辑。

“这就是意识服务器，这样每一块就能承载1000人的意识。”

罗辑翻看着手中由透明材料制作的长方体，它的内部充满粘稠的液体，里面泡着一根长条形的、看上去很想树皮的材料，表面微微散发着蓝色的幽光。

“十三年前，我们彻底放弃了利用大脑的思路，因为大脑中的工作区域是不确定的，总会有细微的变化，这对传统计算机体制来说是完全无价值的。

当时我几乎快要放弃，但是又找不到其他的办法。

直到我偶然看到了一个项目：工业肉类生产研究。”

工业肉类生产？这和大脑、意识服务器有什么关系？

看到罗辑不解的眼神，詹姆斯继续说下去，

“传统合成肉要想做的跟真肉一样价格很高，普通合成肉口感又差，所以他们像去做组织培养。”

组织培养，这不是一个新技术。

很多年前，科学家最初认为这种技术能被用来器官移植和皮肤烧伤处理。

通过提取一部分细胞，诱导特定序列基因表达，从而单独培养出皮肤，器官等等。

不过也有人提出可以用此来培养动物肉类，这样就可以批量生产上百吨雪花牛肉什么的。

“他们的组织培养遇到了很多麻烦，最主要的就是细胞总是试图表达其他基因，长出不需要的部分。

后来他们想到了高度分化的植物组织，设想将动物细胞植物化，从而变得高度分化，只表达特定基因。

所以我就从食品研究院那里要了一部分资料，尝试对大脑细胞进行限制，形成特定的，严格只形成特定组织，有特定功能的区域。

过程我就不多说了，但显然，我们做到了。”

詹姆斯不知道又从哪里拿过一块厚重的“树皮”，和服务器液体里浸泡的一模一样，只是不发光。

“最后我们做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一块跟带皮木料类似的东西，只是它可不能用锯子锯。”

罗辑用手拂过“树皮”表面，仔细观察着表面的粗糙部分。

看上去有些熟悉，罗辑眯着眼思考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

“所以，这上面的粗糙就是...”

詹姆斯补充他没说出的词语，

“大脑皮层，当然是植物化后的，实际上我认为这已经和真正的大脑没什么关系。”

虽然詹姆斯说没关系，但罗辑还是赶紧收回手，不断揉搓手指努力想要弄掉不存在的碎屑。

但他的视线还是没从思维服务器上离开，而是问出另一个问题，

“那它能做传统计算机的逻辑运算吗？”

詹姆斯听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这正是我们正在研究的，罗辑先生，我们认为它是量子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