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口,
杂血白虎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只鼻梁带血印的淡黄色小猫。
亲昵地蹭着许长安的腿。
俨然温顺而又通人性的宠物。
许长安眨眨眼回过神,然后一脚把小黄猫踢开。
九尾天狐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
救活爷爷,以爷爷做要挟,许长安很清楚。
这是阳谋。
甚至哪怕知道九尾天狐的计划,他也会求九尾天狐这么做。
至少,爷爷还能活着。
“是不是崩断那三十六根青铜锁链,你就彻底脱困了?”许长安蓦然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
滚到一旁的小黄猫舔了舔爪子,斜着小脑袋,看向许长安,蠢萌的一脸。
“发现了吗?”九尾天狐邪异的笑声响起,
“你的那些先祖,耗费千年,拼光了全族强者的性命,才在功德金丹外拴上了这些青铜锁链。”
“不过已经不是三十六根了,就在刚刚,你亲手崩断了一根。”
“相信要不了多久,本座就能彻底脱困了……”
“在那之前,我会亲手度化你的妖性。”许长安收起地上的天机伞,平静之中压抑着力量。
像江河,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却早已暗流汹涌,
“总有一天,我会把爷爷安然无恙地接回来。”
“我很期待,希望不要太无趣……”
许长安转身,地面残魂随风飘散。
月光下,许长安慢慢走进村子,身后跟着那只杂血白虎变成的小黄猫。
村民们眼中的畏惧根本藏不住,有好几个壮汉,已经握紧了手里的锄头菜刀。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盯着许长安,生怕他突然发狂。
许长安,不是人!
这是那头恐怖虎妖亲口说的。
更何况,现在虎妖就跟在许长安身后。
谁能不害怕?
“明明是你救了他们,他们却在怕你。”九尾天狐的声音在许长安的脑海中响起,
“就这帮人,值得你去救他们吗?”
张婶的女儿想要冲出屋子,却被张婶紧紧抱住,“我的女儿,忘了你长安哥吧,你们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娘,是长安哥救了我们啊……”张婶女儿泪眼摩挲,现在的他,看起来好孤单,孤单的让人心疼。
许长安回到屋子,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动身前往仙台镇。
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肯定留不下来了。
而且想要把爷爷从虎妖手里,更确切地说,从九尾天狐手里救出来。
他必须要听爷爷的话,进正神司努力修行!
翌日,阳光从窗间洒落,许长安背着天机伞,还有些许衣物行囊,打开门。
却看到三十名镇魔卫,身穿玄底火焰重明服,齐刷刷站在门口。
还有一名穿夔牛服的强者,挎着刀,
“奉镇抚使大人之命,特来捉拿落石村邪祟。”
“许长安,束手就擒!”
许长安从昨天晚上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邪祟?”
“你们三个同僚被猫妖杀戮的时候,你们在哪?”
“昨天夜里,百鬼夜行,虎妖侵袭,你们又在哪里?”
“现在倒是过来了,怎么?要把我杀了吗?”
许长安的眼睛里涌起一丝愤怒,
如果你们真的那么重视邪祟,为什么不早点过来!?
这样爷爷就不会落到九尾天狐的手里,生死难料!
“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落石山大妖有关。”夔牛服强者眯起眼,盯着许长安,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逃跑?反而还要和那些鬼物厮杀?”许长安反问道。
“这些事情,等你进了镇魔狱,自然会审出来!”夔牛服强者挥手,另外三十名镇魔司校尉,立刻就要动手。
“大人!”就在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昨天晚上,是长……长安哥护住了村子,我可以作证!”
张婶女儿跑出屋子,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我……我也能作证!是长安守住了村子。”张婶连忙跑出来,抱着女儿,战战兢兢道。
“哦?是吗?”夔牛服强者看向张婶,还有她怀里的女儿,气势瞬间升了起来,
张婶的身体立马颤抖起来,好像被可怕的猛兽盯上,生命危在旦夕。
“只有你们两个作证,没用。”
夔牛服强者摇摇头。
“是长安守护了村子。”
“我也……可以作证。”
……
越来越多的村民走出门,虽然眼神中仍然充满了畏惧,可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许长安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哪怕真的是妖,可的确守住了落石村。
眼看越来越多的村民,要替许长安开脱,夔牛服强者冷喝一声,“放肆!”
“许长安和邪祟为伍,证据确凿,就算他守住落石村,也改变不了他是邪祟的事实!”
“是非公允,自有镇魔司决断!”
此话一出,三十名镇魔司校尉齐齐拔刀。
杀气瞬间四散开去。
吓得落石村村民纷纷住嘴。
这……可是镇魔司,可以先斩后奏的镇魔司。
“我跟你们去镇魔狱,别为难他们。”
许长安上前道。
夔牛服强者冷哼一声,立刻就有一名镇魔司校尉,给许长安拷上了重重的枷锁。
一行人在数百名村民的注视下,慢慢走出村子。
临到村口,
几道身影骑着快马赶到,“各位大人,手下留情!”
夔牛服强者锵然拔刀,“大胆!我乃镇魔司六品百户萧煌。”
“何人胆敢拦我镇魔司办案?”
为首那人手执令牌,迅速来到萧煌面前,“百户大人恕罪,我是东山郡柳家管事柳正,这是我家老爷手令。”
“许长安乃正神司九品箓生,无论他是否为妖,理当由正神司监管审问。”
柳正笑容亲切,礼数周全,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涉及到柳家以及正神司,萧煌收刀入鞘,但语气依旧冰冷,
“这是镇抚使大人的意思,柳家如果有什么疑问,还是亲自去找镇抚使大人说清楚比较好。”
“我只是奉命行事。”
镇抚使位列正四品,乃是镇守一方的强者,和郡守平级,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比郡守的权力还要大。
柳家虽说是东山郡的大族,但也管不到镇抚使头上。
萧煌搬出镇抚使,意思很明确,柳家也要靠边站。
“不知百户大人能否联系到镇抚使大人?”谁料柳正并没有后退,反而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萧煌的神色越发冷冽,杀气径直刺向柳正,“你现在是在阻拦镇魔司办案,我可以先把你斩了……”
柳正赶紧道,“百户大人请息怒,只是这件事牵扯范围太大,在下建议您还是再问问看。”
萧煌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从怀里拿出传音玉简……
半刻钟后,
许长安重新背上天机伞,拎着行囊,目送萧煌和三十名镇魔司校尉离去。
“多谢柳叔……”许长安说道。
柳正连忙摆手,笑道,“万万不敢,按照公子和我家小姐的婚约,柳叔这个称呼,该是唤我家老爷的。”
“柳叔,救我这一趟,很难吧?”
“还好,还好……”柳正笑着拍了拍许长安的肩膀,“和你的邻居们告别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他不会跟许长安说,直到今天凌晨,京城奉天监里,镇魔司和正神司的二三品大员都还在争吵。
甚至连当朝宰相都惊动,就差皇帝陛下去做调停了。
他也不会说,柳氏一族族长,那个掌管着正神司的二品天枢使,直接抬着一口棺材,躺在奉天监里,大声喊着,
“当年,许氏一族为了大周,舍弃荣华富贵,不惜拼上全族性命。”
“现在,许氏唯一后人以身伺妖,是整个天下的大恩人,你们竟然只想着杀他?”
“你们要是敢,就把我也装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