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看她,她也在看它。
密密麻麻的眼睛一瞬间全部转了转,朝她看过来。
昭瑶立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一脸冷漠地又拿出宝剑,催动灵力,使的宝剑的雷电呲呲作响。
她这一动作,四周的眼睛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蓦然瞪大开来,惊恐地盯着她,眼角哗啦啦留出血水,朝她脚下淌来。
一时间,天边的血月好似更红了。
呲呲的声音愈发地频繁剧烈,有一瞬间好似就在她耳边响起一般。
她一身白衣清冷出尘,立在这一片血色天地里,格格不入。
此等情景,若是落到旁人眼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然她却仍勾唇笑着,同方才一样举起宝剑,伴随着突然炸裂一般的声音,运起灵力,再度朝脚下狠狠挥去。
“噼噼啪啪……”
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过,脚下的那层网从中间撕开,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颗颗朝深不见底的坑底落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又是一场幻境。
看来,今夜他们面临的妖魔,不同寻常。
裂缝蔓延到她脚下,昭瑶一手执剑,轻身掠起,轻飘飘便跃进了脚下的黑暗之中去。
宝剑在壁面划着以作缓冲,迸发出一粒粒灵光,与她一同朝下落去。
这天坑深不见底,她落了许久,也未至地面,竟是像极了骷阴山那处的天坑。
旷野里,哪里会有天坑?
此处,定然还是幻境。
这般想着,昭瑶便又聚起灵力,想要打破这第三场幻境,只是手才抬到一半,却突然感知到了沈温谨的气息。
莫非,他们便是被困在这里了?
昭瑶眯了眯眼,运起灵力,一边防备着,一边快速地向下方掠去。
耳边扑簌簌响着聒噪的风声,风里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越下降便越浓烈。
与此同时,独属于沈温谨的那道冷梅香也便更加清晰。
梅香混在血腥气里,好在她修炼过合香术,嗅觉远非常人能比,依然一下子便察觉到这微弱的香味。
半晌过后,脚下忽而传来微弱的水声,昭瑶右手执剑划进墙壁,缓缓地朝下探索。
果然,她已经落到了坑底。
与骷阴山坑底不同的是,此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寒气从脚底肆意侵略,她竟无法抵挡,只站了一瞬便觉得冷的心慌。
昭瑶又放出一颗星子,这才点亮了坑底。
幽幽白光照耀之下,眼前的情景赫然与骷阴山完全相同,除却没有飘在半空的无根草之外,其余地方简直是像被复刻过来一般。
竟会有这般逼真的幻境!
昭瑶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向前走去,水声滴答滴答响着,令人十分不安。
她竭力凝神,周身运起灵力,做好随时抵抗妖魔的准备,却在走了几步后,蓦然震惊地伫立在原地。
眼前是一层层堆起的尸身,尸身破碎不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手臂粗的破洞,有些尸体,甚至连肠子都留了出来。
而她方才一直以为的水声,则是这数不清的尸身里滴落的血液,血水汇聚在地面,已形成一个小小的坑洼。
从他们破碎的衣衫来看,这些死去之人,全都是宋宪康带来的贴身护卫!
昭瑶心下一惊,突然生出一丝逃避的心思,不敢绕开尸山继续前行。
她默了默,好看的桃花眼仿佛都被染成了红色,脚下的白靴染了血水,看的人触目惊心。
她冷着脸,满脸的冰凉,周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闭眸压下眼里的惊恐,复又抬脚,一步步绕开尸山,向后走去。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只见楚煜与温如意二人亦是满身污血,倒在地昏迷不醒,脸色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而沈温谨则背对着这一切,立在不远处唯一未被血污沾染的壁面前,一动不动。
昭瑶的心砰砰跳着,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什么时候,天道竟会放弃男女主,任由他们受如此重的伤?
即便是现在她救他们二人出去,恐怕也无力回天了罢!
若是一本书里的男女主身死魂灭,那这个世界,怎么会继续存在下去?
这一刻,昭瑶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寒气入体,叫她连动一下脚步都觉得疼痛万分。
她还不能倒下。
她艰难地将目光从那两人身移开,抬起头来看向墙角处的白衣男子,抬起脚来,一步一步,缓缓地朝那边走去。
直至走到他身后,沈温谨也没有回头。
他像是个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四周冰冷的没有一丝人该有的温度,一动不动。
“沈温谨。”她唤道。
他并没有反应。
昭瑶可以确定,眼前的他定是真真实实的他,与那日王府里狐妖变幻而成的他截然不同。
因为,此时他身正散发着极其浓郁的冷梅香,那是所有妖魔都无法复刻过来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沈温谨。”她又唤了一声。
似乎是不再寄希望于叫他自己转身,她僵硬地抬起手来,拉着他的衣袖,将人转了过来。
这才发现,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眸紧闭,剑眉狠狠蹙起,僵硬得无法动弹,俨然一副陷入幻境的模样。
她抬起手来,向他灌输灵力,妄图强制将他唤醒,却无济于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幻境,会叫他如此沉溺下去,竟是要放弃现实世界?
“小系统,他还有救吗?”昭瑶默了默,终是找了它。
系统似乎早就感知到了危险,几乎是她一开口便跑了出来,冷静答道:“自然有救,不过受天道所限,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你只需记着,眼下只有你能唤醒他。”
它这一解释,才叫昭瑶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昭瑶又试了许多种方法,尝试唤醒眼前这个木头人一般的大反派,却都无济于事。
明明在她的意识里,他还是那个随随便便一剑便可杀死她的大反派,如今一转眼他便变得如此虚弱,任人拿捏。
她盯着眼前这张俊美无暇的脸,目光从他脸一寸寸滑过,最后,停在那双眼睛处。
她缓缓伸手,在他肩轻轻拍了拍,如同往常许多次一样,温声唤他:“温谨,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