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仙子从离去到回来，总共也没有片刻。

宫梦弼只来得及和神女请教几句话，青瑶仙子便去而复返。

果然如同宫梦弼预料一般，天狐院或许没有仙道之外狐狸的卷宗，但风闻使一定有。

青瑶仙子道：“神女，我已经查明了。”

“自天府太阴宫设立以来，总共有七位狐神在其中任职。三位出自有苏氏，三位出自纯狐氏，一位出自皇甫氏。有三位出身天狐院，一位苏氏狐仙，一位纯氏狐仙，还有一位皇甫氏狐仙。是“以”明甫所描述的相貌，应当就是皇甫氏的狐仙皇甫丛了。”

宫梦弼眉头一跳，问道：“皇甫氏？”

青瑶仙子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皇甫氏。”

“此人在天狐院修行太阴仙法四百余载，得授仙籍，再得太阴宫授职撒露郎君，任职已有一百三十二年了。”

宫梦弼看向荀祭酒，荀祭酒同样眉头紧锁。

青瑶仙子自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四大世家之中，皇甫氏和胡氏都是年轻的世家。胡氏是最早神女点化的狐仙，以胡为姓，靠着天狐院成的世家。皇甫氏是后来投奔天狐院的狐狸，原本是寄居皇父陵中的狐狸。

四大家中，也就是他们两家对野狐的态度更温和一些。若说这等灭门之祸是皇甫氏所为，只怕也说不过去。

青瑶仙子继续道：“另一位就并非狐仙了，而是在五台山灵应寺修行的狐妖，因其慑服了千里妖邪，又不伤人，反而颇有灵应，因此多受供奉，被当地百姓称为灵应狐王。”

“灵应狐王并不曾在天狐院修行，我们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具体细节就并不清楚了。”

神女道：“既然已经知晓了是谁，就去查一查吧。荀祭酒，你既然坐不住，就去查一查皇甫丛。”

荀祭酒点了点头，道：“我去同皇甫典籍聊一聊。”

“明甫，那灵应狐王就交给你了。”

宫梦弼拱手领命。

“若查得幕后主使，报与我知。若真是天狐院同门阋墙，必不轻饶。”

荀祭酒和宫梦弼领命，见神女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便向神女辞行。

荀祭酒先行一步，宫梦弼正要离开，青瑶仙子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没有走远，在玉宫门外等候青瑶仙子。

未有多时，青瑶仙子便从玉宫中出来，带着宫梦弼在神女的后花园中漫步，最终在流云激荡的悬空石台上停下了脚步。

“有些话不适合同荀祭酒说道，但我却想同你说一说。”

“洗耳恭听。”

“神女对荀祭酒寄予厚望，以他的天资，其实早该修成三品，飞升天界，去寻更广阔的天地了，但为俗务所累，始终不能静下心来修行，至今还困在四品。”

“他的天资禀赋很高，秉性温良，是个好苗子，却又没有那么好，做不成革故鼎新的事，所以困在这位子上不上不下，既不能让神女撒手，又不能让他自己好过。但你不一样，我也好，神女也好，都对你寄予厚望。”

“荀祭酒做不到的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

青瑶仙子看向宫梦弼的目光十分沉重，让宫梦弼的心也因此感到沉重。

“本来这些事情是不该现在就告诉你的，但神女都告诉你要荀祭酒培养你，那说来也无妨了。神女爱惜英才，不忍荀祭酒枯守天狐院，自己却因为早年的缘法困在其中，超品大天仙，却困守灵虚碧元天，守着这小小的天狐院。”

“泰山娘娘管辖群狐，神女因为狐狸的缘分，建了天狐院，代替娘娘管辖群狐升仙考评之事。若天狐院能顺利运转，无需神女看顾，那神女自然也能顺利脱()

身。但可惜如今天狐院已经走了歪路，便如鸡肋一般，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却又不是全无作用。”

宫梦弼道：“世家把持天狐院，天狐院便如同死水一般，并不能真正惠及群狐。却又因为神女的缘故，总还有一些野狐可以爬进来的缺口，至少我便是通过天狐院才得到机会成长到如今的。”

“正是如此。神女早年建天狐院的时候，世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仅仅是在建设天狐院上出力，也是因为他们就是狐狸的代表。彼时野狐不是散于山野为妖，就是混迹人间作乱，根本不成气候，归属妖魔之类，不能相信也不能依靠，他们自己也不相信天狐院，以为建设天狐院是为了管束他们。世家出面，天狐院才真正成了狐狸升仙考评之所。只可惜后来事情就变味了。”

“掌握的天狐院这样的利器，拥有这样大的权柄，世家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宫梦弼确实明白了后续的结果，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每时每刻都会重复发生这样的事情。

青瑶仙子道：“神女早就认识到世家参与到其中的后患，因此特意点化了野狐，赐予胡姓，让他们来挟制世家。岂料这些野狐得掌权势，便成了新的世家，反而成了野狐的阻碍。”

宫梦弼叹了一口气，道：“就好比王朝更替，那些草莽出身的皇帝最终只会成为草莽的噩梦。”

“可是神女并不是皇帝，若真要改天换地，应当易如反掌，难道世家还有阻挡的能力吗？”

青瑶仙子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神女不是皇帝，所以不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不能生杀予夺在乎一心。泰山娘娘管辖群狐，神女升仙考评，不是为了自己做皇帝，是为了点化群生、教化有灵、扬善去恶。不顺从便要杀死，不遵从便要消灭，这不是神仙的道。”

“但神女却困在其中了。”

“这件事情，还有隐情，却不方便对你说了。”青瑶仙子看向宫梦弼，道：“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这是我和神女要面对的问题，却不是你要面对的问题。但我心中总有些不甘心，对你也有更多的期许。”

青瑶仙子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也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宫梦弼看着翻腾的云海，目光又转移到青瑶仙子身上，道：“但我们狐狸素来以结缘修行，与神女结缘，与你结缘，这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幸事呢。”

“青瑶仙子，我的志向也不仅仅是一个四品狐仙。”

青瑶仙子看着宫梦弼，看到他的眼睛弯起来，并不因为听到了这些话就感到不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