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很远,看不到箭的命中情况。如果只看薛讷的动作,一般人都会认为他完蛋了。
射箭不应该瞄准半晌,再松开的吗?
可是薛讷不一样,前九箭,他都没有停歇,一直到最后一箭,才迟疑了一下。
远处的徐泽,虽然看不到神色,但是只看他等到箭停,就前抱靶子往这边跑,就知道成绩不会差。
果然,箭靶,中心的位置,插着整整九根箭,而最后一箭,却落在大约八环的位置,还是处在八环和九环的交界处。
看到这个成果,再联想到薛讷最后一箭的迟疑,李贤清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卑职没能全部命中,让殿下见笑了。”
看着薛讷憨憨的样子,李贤不由地对他产生了一些警惕。这家伙,或许就是扮猪吃虎的高手。名字讷。人憨,但不代表他就傻。就像刚刚这最后一箭的选择,就不是寻常军方的家伙能作出决断的。这分明是后世人情世故交往中,最高明的一种手段。
叹息一声,李贤从李荇的手中接过蒸笼,双手递给薛讷,弯腰道:“薛师不必如此,本王虽然是王爷,但是为了学艺拜师,并不会觉得耻辱。反而您故意射歪一箭,倒是让本王汗颜了啊!由此可见,您的箭术,确实堪称大唐神射。”
面对李贤的礼仪,薛讷都要吓坏了,腰弯的更低,这才接过蒸屉,激动道:“殿下莫要如此,卑职的技艺能被您看,是卑职的荣幸。”
把蒸屉推到薛讷的手里,李贤也不客套了,直接挑明了说:“薛讷,这里是王府的演武场,没有外人在,所以本王对你如何的尊敬,都不会影响下的本分。赶紧把包子吃了,先教本王如何使用弓箭。”
薛讷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泽从一边走过来,用肩膀顶了薛讷一下,笑道:“行啦,你放心,该怎么教导殿下就怎么教导,气的不行骂两句也没问题。殿下的心胸宽广,又肯吃苦,总不会埋没了你的传授。”
李荇也笑道:“薛小公爷放心好了,在演武场,我等可以随意,最多出去以后,再论下主仆之分,如今蒸屉里的蒸....包子正值美味,还是赶紧吃了比较好。”
有了徐泽和李荇“作保”,薛讷这才放下心来,打开蒸屉,看到里面白白的东西,很是疑惑。可是看到这个东西面都有一个缺口,似乎是被人切开过,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王爷的饭食。
知道这是雍王给的情谊,没有拒绝的理由。咽了一下口水,薛讷将蒸屉里剩下的包子,全都吃了下去。
只有吃到嘴里,才知道这名叫包子的东西,是多么地美味。不过见雍王拿起了自己的长弓,薛讷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前阻拦道:“殿下要是想试试,还是从一石的软弓开始吧。倒不是卑职自夸,这张弓,大约有四五石的力道,您用不了的。”
“用不了?”
越是被人这么说,就越是想要试试。
李贤咬咬牙,左手抓弓,右手四指抓住弓弦,深吸一口气,就想拉开它。
可事与愿违,明明他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了,早饭都挤到嗓子眼快要喷涌而出,这张弓,依然只是被拉开了很小的弧度,这样的弧度,想要射箭,根本不可能。
事不可为当放手,这才是聪明人,刚刚知难而,已经很愚蠢了。所以,李贤干脆就放开了弓弦,把弓递给了薛讷。
“殿下,您抓弓弦的姿势是不对的,抓弓的位置也不对,来,卑职给您示范一下。”
见薛讷开始演示用弓的姿势,李荇从一边拿来一张软弓,递给了李贤。
李贤拿起软弓,开始跟着薛讷一起学习.
一午的时间,李贤都是在如何用弓的教学中度过的。在薛讷看来,一个好的弓箭手,首先要学习的就是让弓箭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不是累赘。遇到敌人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就能把弓拿好,并随时可以攻击才行。
虽然不知道他说这话对还是不对,但跟着练总是没错的。
可是单纯练用弓的姿势,未免虚度了时间。于是,在李荇掺和进来以后,李贤就变成了边蹲马步边练习....
雍王府里发生的事情,每天都会有人专门写成密报,送去皇宫。
其中一份,是交到天后手里的。因为雍王府所用的侍女宦官,都是从皇宫内挑选的,她很自然的就能在里面安插很多自己的人。
而另一份,自然是交到圣人手里的。
现如今,每天处理完政务,看一看雍王府传来的密报,正逐渐变成李治的习惯。
一边吃着槐树花馅儿的包子,李治一边喃喃道:“还行,至少笼络了薛讷。薛讷这个人别看呆呆的,实则尽得他老子的家学。虽然现在他在城门郎的任没有作为,但要是武将中没有出挑的人物,这家伙绝对是首选。小子,就看你能不能控制的了这个表面呆愣,内里精明的家伙了。”
放下密报,又拿了一个包子,感受到包子皮传来的绵软的感觉,李治叹息一声,对姜暠挥了挥手。
姜暠躬身一礼,随即立刻转身离开,一刻不敢多留。
别看他号称皇帝的贴身宦官,实际皇帝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是不允许他在身边的。
姜暠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穿黑袍遮盖着容貌的人,就走进了御书房,拱手等候圣人的吩咐。
轻轻咬了一口包子,李治才开口道:“薛仁贵如今如何了?”
黑袍人回道:“薛将军还是觉得不太适应象州的气候,反倒是对狩猎猛兽产生了兴趣,时常带人打猎,象州人口少,猛兽颇多,所以每次行猎,薛将军都能满载而归,很是高兴。”
李治点点头道:“既如此,就由得他去吧。不过象州饮食粗鄙,他又背负着流放之名,想来饭食一定不尽意。你去御膳房,看能不能把这个包子的方子偷出来,送到象州,给薛将军也改善一下饮食。”
黑袍人苦笑道:“陛下啊,您和薛将军既然定计流放,总不能太不像样了。至于方子,您还是跟雍王讨要吧,御膳房那厨子学会以后,就把方子烧了,除非逼问他,才有可能让他开口。”
听了这话,李治揉了揉太阳穴说:“既如此,改天朕亲自去跟贤儿说说这包子的事情吧。薛将军今年也六十一了,如此高龄还跟朕演苦肉计,是朕对不起啊,所以能优待些,就优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