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贤就笑着对太平说:“既然来了,就跟你嫂子一起午睡,待会儿午睡结束,就跟六哥一起去崇文馆。”
见皇兄没有驱赶自己,反而要带着自己去玩,太平立刻就高兴起来了。拉着嫂子的手就要去睡觉。
房芙蓉无奈地看了夫君一眼,见夫君不为所动,只好带着太平去休息了。
送走了太平以后,李贤只好到书房去休息。
虽然是亲兄妹,但是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避嫌才是。
李贤能睡午觉,有些人就睡不着了。
比如出宫跟母亲团聚在一起的上官婉儿,此时正在接受母亲的人生教导
“婉儿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总有起落。当初你父亲、祖父还活着的时候,上官家虽然算不上高官显贵,但也是长安少有的富贵人家。家破以后,好多偏房的妾室,也被罚没到了掖庭宫,但是她们都受不了这么巨大的落差,好些人,终日郁郁寡欢,还有几个,甚至愚蠢到自杀了。”
“母亲我不一样,虽然怀着你,但是依然听从女官宦官的命令,再苦再累的活儿,也不推辞。因为我知道,不管什么样的环境,想要平安,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争取。”
“你记住,人生总有起落不管遇到了什么变故保存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机遇?你看看,虽然咱们母子在掖庭宫挣扎多年,但是,这不就是遇到机遇了吗?”
上官婉儿跟母亲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安静了,想了一下,才询问道:“可是母亲,若是咱们没遇到太子殿下呢?如果,咱们什么机遇都没有遇到呢?”
看了一眼婉儿,上官氏语重心长道:“机遇不是一定来的,你说得没错,咱们母子的坚持,可能一直到我死去,你也年迈了,也什么都遇不到。但是婉儿啊,肯坚持,还有一丝可能,不肯坚持那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啊!”
上官婉儿点点头她知道,母亲告诉自己的,都是大道理,需要她仔细听,仔细琢磨。
见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官氏伸出手,把丫头揽到了怀里。
“你现在虽然脱离了掖庭宫这个大坑,但是,也不要把心思都放在成为太子良娣上。你祖父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但是影响估计还在。否则,太子也不会安排我假死出宫了。所以啊,他虽然有纳你为良娣的意思,但是,受到诸多影响,也不知道会不会付诸于行动。”
“所以,丫头,你不要幻想那些可能的事情。你现在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女官,已经是好多宫女一辈子达不到的地位了,不能奢求更多。不管将来如何,你现在只要把现在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很是关爱你,不仅给了你自由出宫的资格,今天路过,还刻意允许你留下来陪伴母亲。但是啊,傻丫头,你要分得清主次。今后,你只要偶尔来看为娘一次就好了,切不可过多地过来。为娘在这里,挺好的,用不着你挂念。”
上官婉儿“嗯”了一声,就紧紧地抱住母亲。
她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并非是在放纵自己,而是真的是为她们母女考虑,这些作为,完全是出于善良的心。
但是这话,她不能跟母亲说。
因为,母亲一直以来,都告诫她,人心隔肚皮,不能对别人太过于相信。
但是这一次,她想要相信太子殿下,试一试。
相比较在四海楼账房里的上官母女,值守在书房外面的李荇,可就有点凄惨了。虽然盛夏炎热,但是他只是把守卫的地方换到了遮阴一点的地方,没有一点懈怠的意思。
远远的见张文山走了过来,他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放缓脚步,自己则主动迎过去一段距离。
“太子殿下正在午睡,你有什么事情,晚上再来禀告吧。”
张文山拿出怀里的一个账本,交给李荇,同样压低声音道:“这是奴婢跟那个叫邹浩的,一起选的一个庄园,位置就在隔壁万年县。地方是个好地方,就是贵了点,奴婢亲自走了一趟,看了一眼,这个价格,已经很值了。”
“您也知道,卑贱者联盟中,只有我们几个管事级别的,没有多少钱。还有一些身在大明宫,虽然有钱,但是不好送出来。凑来凑去,还是缺五百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跟太子殿下张嘴。”
李荇没看账本,随手还给张文山,无奈道:“几百贯的事情,值得来打扰太子殿下?你拿着我的印章,直接去库房取钱就是。要是你觉得这样不稳妥,就去西市的四海楼,直接找上官氏讨要。殿下今日得到了一笔钱,并没有带回东宫,而是留在了西市。”
张文山踌躇半天,才拱手道:“几百贯的事情,还是请示一下太子殿下吧,毕竟,这么大一笔钱呢。”
李荇斜眼看了张文山一眼,叹息道:“既然太子殿下答应你们了,你们只管用钱就是。这样的事情,过后再禀报也是一样的。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几百贯钱,对太子殿下而言,算不得大钱。况且,既然太子殿下答应了你们,就不会反悔。只要你们能保持忠心,这些都不是问题。”
张文山立刻严肃起来,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等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卑贱者联盟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拍了张文山一巴掌,李荇无语道:“少来这些,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说完,他就把自己的印章取出来,交给了张文山。
张文山接过印章,激动的离开了。
看着张文山的背影,李荇拍了拍手,对角落里走出来的两个宦官说:“盯紧他,看看他会支取多少钱。”
下令完毕,他才长舒一口气。试探这样的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影响太子殿下跟卑贱者联盟的关系。说到底,这些人是自己介绍给太子殿下的,自己就有职责,为太子殿下看管好这些人。
因为身处高位,他才更加清楚,哪怕是奴婢,有些时候,也是能坏事儿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奴婢的身份,才更容易坏事儿。
同样的阳光下,比起李荇的处境还要凄惨的,大概就是卑贱者联盟的一些年轻的宦官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是曾经被派遣到太极宫的倒霉蛋,因为太极宫没有太多眼线的原因,才得以被调到东宫。
既然做了宦官,那么,只有慢慢爬上去,才能活得更好,最底层的宦官,几乎就是卑贱的代名词。而想要上位,总要在主子面前多露面的。身在大明宫,好歹还有个盼头,但是被调到太极宫,可以说一辈子都被定形了。
而如今,机会来了。
被调离太极宫,就是好事儿。而为太子殿下效命,更是令人惊喜。
至于要经受训练,为太子殿下卖命,本来是令人犹豫的事情。但是,联想到太子殿下的仁慈,或许,卖命也不至于没了下场。况且,身处这样的位置,虽然危险,但是也能更快的获得功勋啊!
于是,虽然在烈日下背着石头运动,汗水哗哗流,但是他们没人抱怨一声,哪怕中暑昏过去,也没有叫一声苦的。
周荃藏身在凉亭里,看着外面还在吃苦的宦官们,开口道:“知道你们的心思,以为就算要遭受危险,只要能得功绩就好,是不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太子殿下仁慈,你们的效死,必定不会付诸东流。”
“可是啊,你们想要为殿下效命,怎么也得有点用处才行。搜集情报,是个人就能胜任这样的工作,但是,效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你们得有足够的身手,这样才能完成殿下的命令。其次,你们得摆正心态。若是你们没有随时为殿下赴死的准备,而是时不时地想一些别的事情,那要你们何用?”
“所以啊,你们且受着吧。说实话,你们都不是最适合习武的年纪了,短时间想要把你们培养成武学高手,这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为了让你们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到一定高度,就得这样折磨你们。好好想想,受不了的可以退出,我等都是联盟中人,断不会强迫你”
听着周荃诱惑性的话语,却没人听。他们很自然地将这个声音给忽略了,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他们脱离既定人生轨迹的唯一一个机会了。
烈日下各处发生的事情,李贤并不清楚。
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以后,出了一身的汗。
吩咐宫女准备浴桶,洗了个凉水澡以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走出书房,就见李荇大汗淋漓的等候在门口。
看了一眼地上的汗水痕迹,李贤叹息一声,对李荇说:“知道你忠心,但是傻乎乎地受着热,这不就是傻了吗?明天给自己准备个伞,多少遮蔽一下阳光,命人多送点凉水过来不行?”
李荇点点头,拱手道:“多谢殿下,奴婢知道了。刘大安等人已经到了崇文馆等候,您看是不是立刻过去?”
看了一眼日头,李贤点点头,吩咐道:“命人多准备一些凉茶送过去,今天这天气有点热啊,也不知道崇文馆什么样子。”
见李荇吩咐人去准备了,李贤这才回到卧房叫上太平,到宜春宫叫上李显,兄妹三个一起朝着崇文馆走。
看着坐着步辇还要让人打伞扇风的太平,走路的李贤忍不住说:“太平啊,你这平时得多走走才行。你看看,姑娘家家的,胖成了什么样子。”
步辇上的太平毫不在意道:“胖点就胖点吧,阿耶阿娘喜欢就行。再说,妹妹现在是出家人了,将来不打算招驸马。”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贤只能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不招驸马不招驸马的,迟早有一天,你会穿上武将的衣服跳舞,求父母给自己选的。
而李显看了看自己明显小了很多的肚子,还是忍不住对太平说:“傻丫头啊,胖点虽然好,但是太胖了,就是问题了。你看七哥我,以前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现在烈日底下走了这么远,也没流多少汗。”
看了一眼李显,想一想自己上午在演武场见到的,太平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去理会太平了,李显还能诱惑一下,让他减肥,但是对于太平,除了招驸马这一点,李贤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她答应减肥。
况且,就是招驸马,对她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天家的女儿不愁嫁,且不说圣人的赐婚,接旨的人没办法反对,就是不赐婚,想要靠近公主的人,都大有人在。
明明太宗的时候,出过辩机的事情,给所有淫靡的公主敲响了警钟,但是风头过去以后,该淫乱的,还是淫乱。
斜走而过光天殿、崇文殿,就是崇文馆了。
崇文馆本是太宗皇帝下令建造,给当时的太子李承乾招揽贤才所用。但是是李承乾谋反案以后,崇文馆就成了一个是非窝,到现在,已经逐渐沦落成了图书馆一样的地方。
至于辅佐太子的贤才,变成了皇帝亲自派遣,一般都会在东宫获得个一官半职的挂名。
才到崇文馆,就看见门前等待着一大群人迎驾。
张大安作为这些人中爵位最高的一个,站在最前方。
等到他们行礼完毕以后,李贤才笑着说:“重新注释汉书,一直以来都是孤的心愿,如今得以实现,当真是愉快。学问上,达者为师,还望诸位,不吝赐教啊。”
张大安拱手回道:“殿下放心,我等既然领命,断然不敢懈怠。早就听闻殿下幼时就喜欢汉书,多次诵读,想来殿下的见解,定会令臣等惊讶。”
不理会张大安的客套话,李贤率先朝着崇文馆,走了进去。
李治下令以后,崇文馆就特意准备了一个大房间,用于注释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