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李旦是不懂得这些的。而指使他这么做的人,必然是明崇俨。
毫无疑问,明崇俨是一个神棍,神棍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他们做出来的非人之事,跟神怪结合起来以后,总会让人莫名其妙的信服。
欺骗一下市井乡民,只是小神棍而已,像明崇俨这样连皇帝皇后都能忽悠忽悠的,才是真正的大神棍。
都混成大神棍了,还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就可笑了。
最不相信神明的,除了大受打击的善良人以外,应该就是这些神棍才是。
轻蔑的看了一眼箭头,李贤挥挥手示意李荇出去,对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明崇俨依然是木头人一样的跟着李贤,而行动的,就是李旦。
或是在树丛里,或是在花园里,甚至,还找了一个缝隙大一点的地板,塞了一个箭头进去。而七天以后,李旦正好放置了七个箭头。
从皇宫东北角的宜春北苑开始,七个埋箭头的地点,连起来,正好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而李荇,也没有听从命令,竟然真的外出寻找奇人异士,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
据他说,这个东西,确实是厌胜之术,而且,还是借助什么北斗七星的力量,形成的镇杀之术,如今用于东宫,则是旨在镇压东宫的龙脉气运。
虽然李荇报告的时候,一脸的后怕,但是,李贤依然没有放在心上。
北斗七星?只不过是七颗恒星恰巧形成了勺子状而已。
说到底,不管是星座还是中原的北斗七星、紫微帝星这些乱七八糟的星星,其代表意义,都是人为安置上去的,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演化,从而形成了各自的文化派系。
明崇俨的动作,其实就是宣战。
作为冀王府的长史、帝后亲近的术士,再加上有道门的力量在他背后撑腰,也难怪他有助主夺嫡的心思了。
不过....
老子的太子之位,是你想夺就能夺的?
微微一笑,李贤闻言安慰李荇道:“没关系,算不得大事,给周荃下令,命他在宫外,全力监视明崇俨。既然这家伙心怀不轨,就不要怪咱们反击了。”
见太子虽然是笑着,但是,嘴角却带着一丝残忍,李荇不由得兴奋起来。
当初圣人调他来到太子身边,可不单单是护卫那么简单,同时,作为宫内宦官之中,杀人如麻的第一个,他也是来充当太子的刽子手的。
既然太子殿下动了杀心,嘿嘿嘿....
虽然久违的遇到了杀人的事情,但是,李荇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拱拱手,李荇疑惑道:“太子殿下,既然明崇俨敢用这厌胜之术对付您,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圣人,揭发他?”
李贤笑道:“亏你还在父皇的身边混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想想,明崇俨又没有亲自动手,虽然咱们可以带着父皇直面李旦施法的现场,但是,老老实实教授孤藏形匿影的明崇俨,最多落得管教不严之罪而已。再加上他简在帝心,或许连这个罪责,也只是背一背,不会真正受罚。最坏的情况,为了让明崇俨能继续留在长安,或许父皇连李旦都不会惩罚的太严重。不管怎么说,李旦还有年纪幼小这么个护身符啊。”
听了太子的话,李荇沉默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
“不动则已,一动必杀!”
说完,李贤就换上了寻常的面庞,准备去大明宫接大老婆回来。
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小老婆陪着,不能敦伦,也能咬,但是,说到底,人也不是靠着屌活着的。东宫的男主人是太子,女主人,就只能是太子妃,尤其是属于太子妃的权利,任何人都不敢触碰,就算是李荇也不行。
这段时间,房芙蓉不在,李贤觉得自己都要被内务烦死了。想要委任萧萧她们三个之一代理,却把三人都吓坏了。想要交给李荇,李荇也不敢接受。
于是,他每天处理完赈灾的事情以后,还要处理东宫内部的事务,虽然不难,但是也很烦人。
出动了太子的车架,李贤亲自赶到明义殿,迎接大老婆。
如果是平时,除了帝后的马车,是不允许进入后宫范围内的,但是,今天就例外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天后对房芙蓉,不是一般的关心。
就在明义殿前,李贤见到了大老婆,不过....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怎么感觉她胖了一些?
眼底的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李贤上前几步,拱手道:“阿娘放心,儿臣一定会看护好她的。”
牵着房芙蓉的手,天后郑重道:“虽然房氏在本宫这里进补了一段时间,但是,妇人开始的三两月,还是容易出问题,回到东宫以后,就让她卧床休息,什么时候闲怀了,什么时候再准许她走动,听明白了嘛?”
李贤立刻化身翻译官,一边弯腰,一边喊“是”。
一直到拉着房芙蓉进入马车,清退马车周围的人以后,李贤内心积郁的不满,才一股脑的在脸上爆发了。
看到夫君的样子,房芙蓉吓了一跳,连忙说:“夫君,不是妾身不想回去,实在是母后不准,您千万别生妾身的气啊。”
李贤摇摇头,无奈道:“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这段时间,进补的有点太过了。孕妇怀着孩子的时候,应该营养均衡,可不能一味的进补,尤其是不能总坐着,该运动一下,就得运动。你就别听母后的了,回到东宫,听我的安排就是。”
听到这段话,房芙蓉并没有在相信天后还是相信夫君之间抉择,而是直接站到了夫君的一侧。在她看来,只要是夫君的关心,哪怕是关心错了,也不打紧。
看着房芙蓉一副面泛桃花的样子,李贤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不由得笑了。
女人一般都很固执,天后也是一样。宫内的御医,肯定说过这些事情,但是,都被她给强行忽略了。
或许....
李贤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或许,天后这样给房芙蓉进补,为的不是两个人吃,而是让肚子里的那个,多“吃”一点,好让她的大孙子或者大孙女,先天的底子深厚一点。
这是单纯的把房芙蓉,给当成生育机器了啊!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法说。作为苍穹下,威严仅次于天皇的天后,不容人质疑。
前脚才进东宫,女官春梅,就后脚跟来,带来了大量的补品。
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所谓对妇人有效的补品,李贤虽然厌恶,但还是揪着春梅的肩膀,怒吼着让她多拿来点,这点东西,不够丢人钱。
当春梅将这件事报告给天后以后,谁知道,天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命她送去了一大批。
对于长辈的关爱,只需要接受就是,哪怕是错的、坏的,听完、接受以后,回头忘掉或者丢掉,都可以。李贤很清楚天后现在沉浸在抱大孙子的美梦之中,所以,一切都听她的安排,但是,这样的安排,进了承恩殿,就会变样。
虽说有了三个小老婆,但是,李贤依然没有回到自己的丽正殿,而是每天都睡在承恩殿,哪怕分床睡。
深深清楚女性生育有多艰难的李贤,并不担心自己做的事情会传出去。
因为天气炎热,李贤就下令准备了循环水的水道,只要后殿将水灌进高高的槽子里面,凉水就会顺着一层层的水道,流遍承恩殿,最后顺着前门流出去。
虽然比不上空调风扇,但是,这东西比起空调风扇来,要稳妥了不知道多少。
因为有循环水,再加上承恩殿内部,本就有些避阳,所以还算一个避暑胜地。
但是,再清凉的环境,当李贤看到张有财递交上来的汇报,也变得怒火万丈。
卫生条例,安全条例,下发下去已经好几天了,结果,除了王勃的工地照做以外,别的工地,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敲敲桌子,见李荇推门而入,李贤皱眉怒道:“传张有财进宫!”
等到李荇退出去,房芙蓉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坐在李贤特意给她准备的椅子上,疑惑道:“夫君啊,什么样的事情,值得您这么动肝火?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您呵斥一下也就是了,跟他们动气干什么?”
因为很少见夫君生气,平时房芙蓉,是不可能在他处理政务的时候,出来说话的。
清河房氏的世家出身,使得她深深知道在东宫为妃的分寸。
但是今天不一样,跟分寸相比,她还是担心夫君的身体。
看到房芙蓉,李贤的怒火,就消散了不少。
指指汇报,李贤叹息道:“本来,孤多拨了一部分钱财粮食下去,就是希望民工的生活环境,能卫生一些,哦,就是干净一些,希望他们干活的时候,能少受些罪。可是结果呢?这部分的钱财粮食,被工地的管事,当成悬赏,凡是正午不休息。晚上一直干到半夜的,就能获得悬赏。”
“结果,各地工地的工人,为了能多获取一些钱粮,拼了命的干活,累死的就有十几个,累倒的不知凡几。你说说,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是平时,房芙蓉绝对不会听这些,今天,为了夫君能消消气,她才破例听了一下。
听完,她忍不住叹息道:“母后教授妾身管理后宫之术的时候,就说过,这样能够为主上分忧的下属,就算是好心办坏事儿,也不应该惩罚过甚。罪过可以惩处,但是,忠敬之心,不能抹杀呀。看您的样子,莫非是准备下狠手?”
李贤冷哼一声道:“抗命不遵,就是最大的罪责。现阶段,这条路能不能完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在修路过程中,凝聚的民心。工程可以论价,但是民心不行,要是因为这个丢了民心....”
说到这里,李贤忽然产生了一丝警惕。
虽然底下的管事,看起来出发点,是为了让工程快些结束,用一时的糊弄,换取工程的快速推进。但是,这样的行为,有点太无脑了吧。难道这些人自己就看不出来,这么做,反而对凝聚民心不利?
再次翻开张有财的报告,尤其是对那几个干这事儿的管事的履历,李贤仔细的看了一遍。
令他意外的是,这些人的履历,居然很干净。
本来,他以为这事儿,可能是五姓七望在背后下绊子,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如果不是五姓,那么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思前想后,一直到张有财进宫拜见,李贤也想不出来,除了五姓以外,还谁有这样的能力。
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想,将陷阱拆除,影响平定以后慢慢想就是。
看着殿门处毕恭毕敬地等候召见的张有财,李贤扬一扬手里的报告书,让上官婉儿递给他。
张有财接过报告书,等候着领命。
“你这次出宫,可带二百东宫护卫。这几个率先这么做的管事,就地处决,以儆效尤,后来跟风的几个,罚军棍五十,留他们一命。孤要让他们知道,抗孤的命令的下场。”
听到太子平静却充满了肃杀的声音,张有财顿时大喜,拱手行礼道:“属下领命!”
....
张有财带着二百东宫护卫出长安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李治的。
在他的面前,就摆着密卫送上来的急报。
二百东宫护卫,不多不少,但是,全副武装离开长安,绝对应该重视。
当看到急报上,记录着二百东宫护卫,其中有几个人,甚至佩戴了行刑刀的时候,李治顿时开怀的笑了。
无巧不巧的是,他今天就留宿在明义殿。
听到圣人的笑声,天后不顾自己只穿着纱衣,翻身而起,询问道:“至尊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笑得这么开怀?”
李治点点急报,笑道:“朕给太子设立了一个试探,想要看看他处理事情的能力。谁知道,太子的反应,出乎朕的预料。”
“看样子,他不仅发现了明面上的问题,也发现了背后的问题。只是,他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给他设立威胁,试探他在事情不明时候反应的,会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