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内堂,秦悠看见吕公正坐在案桌后,低头拿笔写着什么。
秦悠打了声招呼后,便脱去布鞋迈步走入。
“贤侄,你来了。”
瞅见秦悠来了,吕公将笔轻轻放在了砚台上,脸上堆起了和蔼的笑容。
随即邀请他入座。
“老伯。”
秦悠脸上也带着笑意,作揖行了一礼后,不紧不慢的拂袖坐至一旁。
他今日舍弃了那一身粗布麻衣,换上了白色的儒袍,看上去风度翩翩,俊朗了许多。
但与此同时也更麻烦了。
因为过长的袖筒使得他行动很不方便,当然,这其中也有不习惯的原因。
“贤侄,今日突遭大雨,不知晾晒的纸张如何了?”没等秦悠坐稳,吕公便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他现在很关心这批纸张的事情,毕竟明日就要向县衙交货了,要是出了差错…比如被雨淋湿的话,三千张纸是肯定凑不够的,明天可就不好向徐卫萧何二人交差了。
“赶在下雨前收回了,只要今晚裁剪好大小尺寸,明早就可向县衙方面交货。”秦悠双手插袖,淡定的说道。
他的回答,让吕公心里松了一口。
接着,秦悠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老伯不知道造纸工坊那边怎么样了?”
这也算是分工合作了,他负责造纸的工作,而吕公则负责纸的售卖,以及新工坊改建等事宜。吕公告诉他,新工坊的改造已经接近尾声,大概这两天就可搬迁进去。
秦悠点了点头,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要没出意外的话,搬入新工坊只是时间问题。
但可能出现意外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至少人为的意外不可能。
地址是沛县主吏掾萧何选的,人是吕公招的,制造的纸更是沛县县令需要的。
牵扯到沛县的一号二号人物,秦悠相信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念及此,秦悠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知不觉中,他因为纸的原因似乎与不少有权势的人扯上了关系。
换言之也算拥有了不小的背景。
“贤侄,你在想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询问的语气,将陷入沉思中的秦悠拉回到了现实。
秦悠抬头望向吕公,一副认真脸:“我在思考关于纸张后续的制造问题。”
涉及纸张的制造问题,吕公知道的不多,所以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他“哦”了一声,随意的询问了两句。
主要还是问秦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秦悠摇了摇头。
虽然和吕公扯了大半天,但他也没忘了吕雉的事情。
“老伯,我听说您下午似乎是准备出去?”
“是,老夫打算出去见一个人。”吕公没多想,如实道。
“是为吕姑娘说亲吧。”秦悠又道。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吕公惊讶,很快便猜到了:“是雉儿告诉你的?”
秦悠没有否认,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吕姑娘似乎不愿嫁给刘季,老伯为何又要强人所难呢。”
吕公大概是猜到了应该是自己的女儿让秦悠来的,于是笑了笑:“贤侄啊,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怎可由女子自己作主?”
“再者,那刘季老夫看他面相不凡,不是一般人,雉儿跟了他定不会委屈的,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秦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吕公不会听他的。
不过吕公有一句还真说对,刘季确实不是一般人,未来的汉高祖,大汉的开国皇帝能是一般人吗——别的不说,秦悠倒是挺佩服吕公的识人之明的。
但是,吕公有一句话还是错了。
以刘季的性格为人,吕雉跟了他还真会受委屈。
历史便证明了,后来贵为皇后的吕雉会变得那般冷血残忍,甚至发明出人彘这等酷刑,恐怕很大程度上跟她的婚姻经历也有很大关系。
“贤侄,老夫看你这么关心稚儿的婚事,莫不是对雉儿有意?”吕公似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秦悠。
“呃……”吕公突然将话题砸到自己身上,秦悠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吕公就这么审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逼视着他,眼中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
最后,看得他有些受不了了,秦悠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叩问本心。
难道他真没有对吕雉动过心吗?
并不是的,吕雉的美貌,他生平仅见,恐怕没人能整日面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还能像一块石头一样保持平常心。
他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曹正淳。
真要说的话,秦悠认为自己应该是李寻欢。
对,就是那个“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的李寻欢。
所以,秦悠心里清楚自己是对吕雉有想法的,同时他也知道吕雉大根对自己也是有意的,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刘邦,秦悠有些接受不了。
这一瞬间,念头彻底通达。
他深吸一口气,默然的说道:“是,我确实对吕姑娘有意。”
“那贤侄,你打算什么时候与雉儿成亲?”吕公淡淡的问。
“啊?老伯,你说什么?”
频道转换得实在太快,秦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的看着吕公。
“老夫说……你什么时候与雉儿成亲?”吕公又重复了一遍,丝毫没有不耐烦,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
“成亲?等等,等等。”秦悠凌乱了,“老伯不是打算将吕姑娘嫁给刘季吗?怎么突然扯到我了?”
“刘季?老夫有对他说过吗?”
“这……这倒是没有,不过老伯您怎么突然就变卦了?”秦悠哭笑不得。
“老夫有变卦吗?我记得前两日不是问过你这件事?”说着,吕公瞥看了一眼门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秦悠苦笑了两声。
他这下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吕公一直就没打消将吕雉嫁给他的念头。
此时他说对吕雉有意,正好是中了下怀。
也就是说吕公打算对刘邦反悔了。
不过话说回来,刘邦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这能算反悔吗?
“贤侄,该不会是你想变卦吧?”吕公眯着眼,眼神很是危险。
面对咄咄逼人的吕公,秦悠还能怎么办?
于是。
一个只有刘邦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最艹蛋的是,受伤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受伤了。
话说刘邦。
他此刻正在樊哙的狗肉铺子里吃着白饭,浑然不在意一旁连连叹气摇头的樊哙,心里琢磨起了昨日遇见的那名为人热情的老先生。
经过一日的东询西问,他大概打听清楚了。
老先生人称吕公,与沛县县令是至交,据说家中还有两位美若天仙的女儿。
其大女儿吕雉生得美貌无比,已是到了出嫁之龄。
刘邦心想是不是哪日趁机混入吕府,找个机会一窥吕家大小姐的真容,看看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有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之姿。
“以老先生对我的态度,再加上我刘某一表人才,到时老先生恐怕会把吕家大小姐许配给我,成就一段佳话啊。”
刘邦心中感慨道。
不得不说,他的想象力极其丰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