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吾回到茅草屋内刚挨着床边坐下,花柔就睁开了双眼。
她黑亮的眼珠儿让他心头略略松活了一些,轻声道:“花柔,你醒了?”
可是,花柔的反应却让他刚刚舒坦点的心又凉了起来她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如同再看一个陌生人。
“花柔,是我呀,我是慕君吾,你的君吾。”他不甘心,她的无动于衷让他下意识的去抓她的手,然而刚碰到花柔的手指,她便一缩手,皱眉不悦地喝道:“出去!”
两个字,明明白白的陌生,慕君吾愣住了,而此时花柔竟激动起来:“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别激动!”楚玄冲了进来:“别激动!别激动!我带他走!”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她!”他看着她,眼里是心疼是不甘是愧疚今日的陌生他认为是自己的错,他没能控制好局面,让人伤了花柔,这就是他的无能。
“你留在这里只会刺激她!得顺着她!”楚玄哪敢让他“冲撞”花柔,上前连拉带拽,不停劝言:“清醒点,别刺激她,次数越多可机会越小!”
一句话里的现实,让慕君吾只能妥协,他眼中是心疼、无奈、担忧,终究是不得不跟着楚玄退了出去。
他们一出去,花柔那张愤怒而漠然的脸便压不住的满是悲伤,但她死死地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怕聪慧机敏的慕君吾发现端倪,只能强忍着情绪。
“我知道你很难过。”楚玄连拉带拽把慕君吾拖到了院门口:“但千万不要硬来,急不得!”
慕君吾沉默着,双眼盯着那茅草屋,满心牵挂与忧虑,而此时屋内传来花柔愤怒的咆哮声:“走开!给我走开!杀!杀!”
“走了!走了!”楚玄闻言高声作答:“我撵他走了!”说罢拽着慕君吾直接走出了院门:“你也看到了,快别留在这里刺激她了,这样,你先回去,让她缓缓,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再过来。”
不舍又能如何?为了她好,为了减少刺激,他只能先行离开!
“好!”慕君吾盯着茅草屋轻声道:“我明天再来,她……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慕君吾依依不舍,终究还是上马离开。
他走后,楚玄抓了抓头皮,回院进屋,就看见花柔坐在床上,低着头,人因情绪激动而双肩抖动。
“别激动啊!他走了,真的走了。”楚玄说着翻手拈着一支针,慢慢来到花柔床边,试图给她扎针时,花柔竟抬起了头。
楚玄愣住了,此刻的花柔泪流满面,双眸漆黑,哪里失控了?
“你……”
花柔哽咽道:“你要写毒典,我帮你,但你答应我,千万别教他针法,更别让他给我施针医治。”
楚玄顿了顿,忙收针坐到了床边:“你都听见我们说的了?”
花柔点了点头。
“你……没失忆吗?”
“我已经想起了一切。”
“不对呀!”楚玄惊讶,蹙眉道:“毒王变的人会渐渐失忆啊!”
“那是以后的事吧,总之你不能教他。”
楚玄闻言眼里升起一抹羡慕和感动:“你怕他有事是不是?我和他都是带毒体,有一成的机会……”
“就是有九成的把握,我也不会搏。”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好好的,想变成大魔头吗?”
“我不想变成大魔头,但是他更不能冒险。”
楚玄看着花柔没有吱声,花柔怕他不接纳自己的要求,一咬牙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唐门的弟子,你的丈夫。”
“没错,但他也是……楚国的大王。”
“什么?”楚玄瞪眼跳起来,愣在原地。
花柔看着他,轻叹道:“我心疼他,不想他冒险,更何况……天下苍生谁不无辜?”
她爱他,她不能看着他有事,对于她来说,生命的价值本就一样,若要比,肯定是身为大王的慕君吾高于她自己,所以要劝楚玄,只能用他的身份,用他的生命价值来让楚玄妥协。
“咱们不开玩笑!你这个太夸张了……”楚玄难以置信地挤出笑容,翻了个白眼。
大王?楚国大王?这也太扯了吧!
花柔看着他,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我说的是真的。”
楚玄看着花柔,笑容渐收,继而跌坐在地盯着花柔那位若是大王,这眼前的女人岂不是王妃?
……
“干!”
酒肆的雅间里,两只酒杯相撞。
各自饮下后,钱渡放下酒杯,看着彭玕的一脸愁容,笑道:“我说国丈啊,你都已经加封太尉,还封了安定郡王,怎么倒愁眉苦脸了?”
彭玕看他一眼,沉声道:“瑟瑟心上秋,戚戚笼中鸟。”
彭玕这话让钱渡有些迷糊,而彭玕把酒杯一放:“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个……国丈明明手中握有城池,为何尽数交出,一座都不留?”
彭玕闻言用力地搓了搓手指:“你都叫我国丈了,你说呢?”
钱渡呵呵一笑:“话是没错,但我听说,国丈你……最近颇有些委屈啊!”
彭玕瞥他一眼:“我委屈什么?我都是安定郡王了,我委屈什么!”说着他起身,瞪着钱渡:“你要给诚王当说客可以,但,别找我!”说完他转身就走。
“诶,国丈!郡王!安定郡王!”钱渡赶紧起身追拦,然而彭玕根本不做理会,几步奔下楼去,出了酒肆。
酒肆内阴暗,外间却阳光灿烂,一出来,明媚耀着他的眼,他晃了晃身子,神情郁郁地回到了马车上:“回府。”
马车在长沙府的街道上狂奔,车内的彭玕心情十分郁结。
祈王继位为王后,彭家看着的的确确是扶摇直上,他本人也变成了安定郡王,整个彭家似乎都鸡犬升天。
可是只有真正的彭家人知道,什么是如履薄冰,什么又是苟延残喘。
对!苟延残喘!
他们不过是花团锦簇的朽物,一两年后一切都稳了,那把悬在头上的刀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他太清楚这些把戏是如何玩的了。
郁郁的,他抬手挑开窗帘朝外看。
看着沿途叫卖的货郎、看着玲琅满目的摊位、看着闲散的路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这般去体会过生命中的另一番滋味。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有人被堵在墙角处,被几个人围着狂揍。
弱肉强食。
内心刚涌出这四个字,他听到了被打的赌徒,嘶声求饶:“别打了,我错了!我明日一定还,一定还!”
彭玕本浑浑噩噩,却是身子一抖,激动喊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