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者,哪个不是七巧玲珑心?
自古上位者,首要的事不就是断绝了别人对自己的威胁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不变的道理。
大王病危时,大家就心里明白,有一些人势必是要远离长沙府了,但谁也没料到大王薨世留下的遗诏里除了宣布是二公子马希声继任王位外,还定下了王位相传将是兄死弟及。
什么意思?
就是哥哥死了,弟弟即位,这王位啊,兄弟们轮着坐!
马家长子希振早已弃官离政,三公子更是早折,二公子马希声若是哪天归了西,这王位就轮到四公子,也就是祈王坐了。
所以马希声怎么会让祈王留在长沙府中?万一他急着坐王位把自己给杀了怎么办?
故而,他继承大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派祈王去南川治理边境,且即日出行。
百官都很清楚,这就是一个体面的流放!是要祈王从此之后就在边境待着,别想再踏入长沙府半步!
这样的处置算是合情合理,且也是意料之中的。
可是……怎么流放得人就失踪了呢?难道……
百官们的眼神里浮现了惧色,显然他们已想到了一个可能……
祈王已死!
不然好好地,人怎么会失踪?
“让他进来,细说禀报!”马希声一派关切姿态,百官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他们已经在猜测接下来的一切是不是一场表演给他们看的戏!
侍从风尘仆仆,入殿下跪便开始陈述。
“启禀大王,数日前杜将军率领南川县大小官员于府衙迎接祈王上任巡查,岂料祈王并未随仪仗前行,问及随侍说祈王早已提前三日私服先行,然而南川未见其身影……”
侍从还在陈述,司徒李铎却已忍不住地冲着时任武平军节度使的彭玕使眼色,像是在问“你知道吗?”
彭玕根本不做任何回应,只是用手捋了下胡子,好似一位在此处淡定看热闹的无趣路人。
而与他的淡定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左相和右相了,这两人敌意的对视几乎都要闪出火花了。
自古王族之中,嗣多则派系多。
左相姚彦章本和右相许德勋都是支持大公子马希振继承大宝的,因为大公子乃嫡长子,从血统到才华品德,简直完美。
但是……生活是难以预料的,他再完美也没用!
先王宠爱袁德妃,爱屋及乌对袁德妃生下的马希声格外宠溺,而大公子早年间就丧了母,没有人能在先王耳边吹风,慢慢地先王就不怎么搭理大公子了,再后来不知道是大公子丧失了信心,还是他真的迷了心窍,居然辞官跑去当了道士!
这下好了!嫡长子一跑,继任大宝之人自然另选!
按照顺序和宠爱,袁德妃的儿子马希声自然呼声最高!可是左相姚彦章却坚决不同意!
为何?
因为他既是左相,也是公子们的老师,他太清楚马希声肚子里有多少东西了,加之他认定是袁德妃为了自己儿子上位逼得大公子心灰意冷,还怎么可能乐意支持?
他看上了身为四公子的马希范。
虽然四公子非常低调,且无心王位,可是他知道只有四公子才能继任大宝,让楚国未来光明,况且先王非常喜欢四公子,不然也不会给他一人独独封了个“祈王”之称,所以他一直坚信祈王才是明君之选,并为他张罗诸事。
但可惜,先王薨世,留下的遗诏竟还是传位给了宠妃之子马希声,他知道自己输了,那么祈王能有个善终的退路总是好的,可现在……
侍从刚刚回禀结束,左相姚彦章就出列大声道:“吾王陛下,祈王自任镇南节度使便常有私服查验民风之举,如今未见其身影,想必应是还在某处私访未能按时到达,不必惊……”
“此言差矣!”右相许德勋急忙出列道:“祈王从小受教,深知礼仪之重,再是私访也不能耽误百官礼迎,他未出现,依老夫之见,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祈王根本无视礼仪,有意给陛下难堪……”
“右相慎言!祈王与陛下同受王族教育,礼仪绝无半点疏漏,不会不敬陛下!”姚彦章怒气冲冲地瞪着许德勋。
“不错不错,四弟自幼懂事,绝不会乱来。”马希声点头附和,一派手足情深,你不要黑我兄弟的模样。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许德勋得意地看了一眼姚彦章:“祈王一定是出事了!”
许德勋说完,当即冲着马希声恭请王命:“还请陛下即刻派驻士兵,沿途乃至南川全境找寻祈王,以免祈王遇害。”
姚彦章闻言,心叫一声:糟糕!
他上当了!
士兵去寻找?这哪里是找?这分明是要捕杀啊!
“陛下!虽然寻找祈王是要事,但军队不宜轻动,恐给百姓造成无端惊慌,不如还是……”
姚彦章想要补救,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马希声抬手制止了自己。
“祈王与孤乃手足,自幼亲密,如今他失踪不见,岂是小事?没有什么不宜轻动!来人啊!传孤口谕:派遣正安、大小播州、南川四地驻军,遍寻各处,务必找出祈王下落!”
马希声声音洪亮非常,那张看似焦急的脸上是根本掩藏不住的激动与喜色。
左相姚彦章闻言脸色堪忧,五内俱焚,而右相许德勋则得意的连脑袋都晃了起来。
此时司徒李铎再一次看向彭玕,彭玕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惹得他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四弟失踪之事,孤要告知母妃,今日就先散了吧!”马希声发了话,这朝会说散便散,当即在官员们行礼告退中带着赵吉昌快步离去。
大王一走,许德勋迈着四方步就来到了姚彦章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左相大人不必担忧,大王派了三地驻军,必然是……活可见人,死可见尸!”
姚彦章闻言真是气冲于顶,他压着火气,盯着许德勋那张令他厌恶的脸一甩袖子,快步出殿。
许德勋笑了,他挺着肚子,口里哼着小曲儿悠悠哉哉地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左右相前后脚出厅后,其他官员自然退离。
司徒李铎忍不住地拽了彭玕的胳膊:“侯爷知情?”
彭玕摇头:“不知。”
“不知?不知你怎么还不慌不忙,那可是你的……”
彭玕伸手在自己的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观棋不语。”
彭玕走了,李铎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半晌儿才咕哝了一句:“不是吧?难道他也在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