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房祠堂密室内,姥姥和唐九儿分坐两边,神情严肃。
“你别问我为什么!”唐九儿声音冷冰冰地,却带着怒与怨:“能被捷足先登,定然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
“家业房凤雉房我已是防得水泄不通,谁能想到连散在外面的暗哨竟也能被端掉。”姥姥此刻,真是痛心疾首。
暗器房和夺魂房那可是她的自留地,特别是夺魂房她更是严防死守的,结果……
“从你让孟知祥的人在唐门建立家业房,又与凤雉房结亲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该意识到,这种结果是必然的。”
唐九儿说完没好气地扭了头,她一直觉得这是姥姥犯浑的开始,而今时今日的种种也是咎由自取。
“我当然知道,可是当年唐门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倚靠外力,就会分崩离析,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姥姥也很委屈,选择素来都是因势而定,唐门当年都要散架了,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我并非指责,只是忧心。”唐九儿大约也觉得自己太冲,气性儿收了一点:“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花柔的身份?”
姥姥皱眉道:“花柔频频被人算计,有这个可能。”
唐九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你可得护住花柔,毒房可就这么一根苗了!”
姥姥瞟了唐九儿一眼:“那也得等试炼结束之后了,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得查出内鬼。”
唐九儿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姥姥眼神一凌:“攻心之毒,大量。”
……
选择了一个最远的关卡,这时间就都用在了赶路上。
天近黄昏,大家寻了一处地方歇脚,补充体力。
玉儿,花柔就着火堆弄吃的,唐寂则和唐箫凑在一起举着地图辨识方向,讨论着赶路是否还有捷径可以节约时间。
慕君吾摘了两个野果回来,递给花柔一个,唐六两见了,朝他伸手:“我也要!”
慕君吾看他一眼:“自己摘。”当下便席地而坐,吃起了野果,唐六两见状撇嘴道:“小气!”
慕君吾不以为意,唐六两却越发不安逸起来,忿忿嘟囔:“我绝不可以输给你这么小气的人,窝囊死了!”
花柔笑着把手里的野果递了过去:“六两师兄给你!”
唐六两刚要伸手,慕君吾拍了拍花柔的胳膊,笑道:“他要吃,让他自己采去。”
唐六两气得噘嘴转头:“寂哥!我也要吃野果!”
“好,我去给你摘。”
唐寂应声转头就朝林子里走去。
唐六两冲慕君吾做了鬼脸:“哼,你这么小气,亏我还把你和我心目中的天才祈王相提并论!”
“祈王?怎么又提他了?”花柔笑着摇头:“这个人有这么了不得啊?”
慕君吾眉眼平淡地吃着野果,仿若说得这个人和他无关。
“正好这会儿咱们在歇脚,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给你讲讲吧。”
“我也要听!”玉儿笑嘻嘻地凑到了跟前,当下唐六两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还特意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中。
“列为客官,今天老夫就给你们讲一个‘八岁惊天下’的故事吧!”
唐六两说着把石头朝腿上一拍,摇头晃脑起来:
“话说楚地马殷刚被朱温梁封为楚王之时,与他交好的达官贵人纷纷前来道贺,王宫内大摆筵席是载歌载舞,但谁能想到,在这觥筹交错间却变生肘腋……”
……
众人推杯换盏,八岁的马希声和马希范坐在次席上,看着大人们的热热闹闹。
马希声嘴里嚼着美食,手在桌下偷偷摆弄着一个蛐蛐盒,马希范则正襟危坐,睁着大眼睛,看着在座诸人向王座上的马殷敬酒。
“霸图兄真是有福之人啊!当年你与建峰兄一起打天下,建峰兄靠着邵兵甲衣巧夺了潭州,这才让你有了这楚国之都!”
看似道贺,这话中机锋却无比犀利,那马殷笑着举杯,并不说话接茬。
“是啊!”他不接茬,有人接茬:“可惜刘兄拿下潭州,却命绝于陈赡,听说众将杀了陈赡后,本是想推举张佶为首,但张佶兄却领了众人来拜霸图兄为首,看来霸图兄很是得人心啊!”
“哪里哪里。”马殷堆着笑容:“兄弟能信我、捧我,那是他们讲义气……”
“啪”的一声,有人把酒杯砸在了地上,生生打断了马殷的话。
大家寻声望去,看到一脸恼色的刘存正狠狠瞪着马殷,喝道:“大言不惭!”
马殷眉头微皱,却并未发作,席上的姚彦章立刻起身上前劝责刘存:“刘老三,别发酒疯!”他拽着刘存的胳膊,试图拉他离开席间,然而刘存一甩胳膊!
“我没喝醉!张大哥,是我们的谋主!是他带着我们跟着刘兄闯天下的!刘兄故去后,明明就是张大哥被推举留后,哪里有他马殷上位的机会?”
马殷的眉挑了一下,依然未开口也未喝止。
“别胡说!”姚彦章激动地斥责:“霸图兄可是由张佶兄亲自推举的……”
“你知道个屁!”刘存晃荡着身子大声嚷嚷:“那天要不是马儿突然摔伤了张大哥,张大哥能推举他担了留后之位?”
刘存说着手已指向了马殷,全然没有一丝恭敬。
“既然天意如此,兄台又何须介怀。”
坐在席间的孟知祥端着酒杯插了一句,那刘存登时冲着孟知祥冷笑道:“天意?那可是张大哥自己的马儿!你的马儿能把你摔了吗?!我们这些人谁的马儿会把主人给摔了?要我说,这一定是背后有……”
一只手死死地捂上了刘存的嘴巴,姚彦章使出了全身的气力连抱带拽强行把人往外带。
此刻,宾客们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都是藩镇,其中一个封王,这本就是扎眼的事。
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对于眼红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平衡心理的最佳机会。
于是,眼神在传递,交谈在叽咕,而后在场的人看向马殷的目光里自然都存着怀疑之色。
这样的场面,怎能不令人生气?
马殷当然很生气,但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如果他动怒了,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而且避开难堪与否不谈,也是免不了要招是非的。
他在忍,忍得将手里的酒杯都捏变了形,只希望刘存那个沾了猫尿就昏头的家伙快点被拖出去。
然而刘存眼看要被拖出大殿时,他却突然发力把姚彦章甩开,而后眼疾手快就把门口侍卫身上的剑给拔了出来,直指马殷。